目前所知的主角有三個。 第一個是一位法籍中國女人,名叫張如凌。她來自四川,大概是在八十年代到的法國,中間在美國的大學裡考取了藝術史博士,所以我們今天可以在她那張畫著安德魯巨蛋的名片上看到"博士"兩字,又可以看到"藝術顧問"四個字。她在巴黎嫁給了一位法國工程師,起初住在遠郊區,過著最普通的生活。
後來張女士開辦了一家貿易中介公司,主要涉足工業領域,辦成了一些買賣。但有一天她不滿足了,在為某位旅華法國建築師做翻譯和負責社交時,忽然發現了建築領域這塊肥田,併發現一無所有的人拿"吹牛"也可以作為起家的資本,便開始沸沸揚揚地張羅起來,到處想辦法接觸法國建築師,對他們說:"我在中國的關係很硬,認識很多高層的人士,可以給你拉項目。"一個所謂的名聲就這樣從無到有地散佈出去了。
法國建築師安德魯先生,也就是此案的第二個主角,便這樣找到了張如凌女士。在1998年的春天,在國際設計競賽文件公布之後,兩人之間已經訂下了雇佣關係。只是安德魯忽略了極其重要的一點,他這是在應考,"國家大劇院"是考題,而不是一棕生意,怎麼可以有中間人!同時很奇怪的,就是安德魯參加設計競賽並非以個人名義,而是以所在的"巴黎機場公司"名義,這在法國是不可以的,也引起了他的法國同行的極大不滿,因為等於拿著政府的錢為個人做事,對於一起參加建築設計競賽的私人事務所是不公平的,而且這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場設計競賽的甲方是由北京政協副主席萬嗣銓為首的業主委員會,也就是騙案的第三個主角。參加這場設計競賽的有被邀請的,也有自願報名的,安德魯便是在後面一類。他的第一輪方案,屬於五個被評委認為較好但仍需要改進的,被推薦參加了第二輪角逐,一個被業主委員會拼八路神仙做成的第二輪。而他的第二輪方案(和巨蛋毫無瓜葛的一座方形建築)*,也被認為不錯,但由於"獨立性過強,難與周圍環境相諧調","建築形象缺乏劇院建築特色"等(第二輪評語),還是終於被"槍斃"了,和其它人的方案一起。這場國際設計競賽,根據競賽文件中的規定:"如條件不具備時可以缺額"的精神,結果是無一中選,在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十七日宣布結束*。國際評委們各自收拾行李回家了,當中有兩個西方人,一個是加拿大的建築師 Erickson先生,一個是西班牙的建築師Bofill先生。
然而在十一月底以後,業主委員會自行從參賽中外設計單位中選定了幾個組成"競賽小組",還組織了所謂的"專家組",把其後半年左右進行的活動叫作"第二輪第一二三次修改",而實際上"輪"已告終,何來"修改"?這實際上是有意把後來在考場外發生的事情與設計競賽硬連在一起,以期達到在這時候已經計畫好的不可告人的目地。整個這一段活動,是自九八年十二月始至九九年六、七月份終,其間人們經常可以看到張如凌女士的蹤影,無論是清華大學,還是北京市建築設計院,都有人見過她,大家感覺得到她的活躍,但不知她到底在做什麼。而就這是在這一段時間裏,即九九年春末初夏之際,安德魯先是建議改變設計條件,之後就推出了他全新的巨蛋,再之後它又作為三個"中選"方案之一被報給中央.這本身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與大劇院國際設計競賽沒有任何關係了,競賽場地早已人去樓空,以後發生的事情無論被冠以什麼都是毫無意義的。
可就是在這一切都無效的情況下,業主委員會卻於九九年八月十二日向法新社記者宣布:"在經過一年零四個月的評議*之後,中國最高領導層在七月底選定了安德魯先生的方案"。然而同時沒見有誰向中國人民宣布設計競賽的結果,既沒有聽到無一中選的真實結果,也沒有聽到其它的"結果"。
但安德魯回到法國以後,卻自己生把桂冠戴到了頭上,並為了感謝張如凌的"活動"給了她極為高額的酬金,是她公開作為中間人的佣金拿的。這數額具體的數字不清楚,但總之肯定有數百萬法朗,或者更多。由於是公開的,真實的數字她自己就可以透露出來,只要有人去問。而至於安德魯本人,在和業主委員會一起做了種種手腳,並達到假充"中選者"(這是被"指定"和獲取合同的前提,誰也沒過說過最後的決定與國際設計競賽結果之間沒有關係)之後則從中國人民手中騙取了一億一干萬法朗的設計費。同時為了把冒頂的桂冠結結實實地戴好(即把這筆錢握住),使不知情者不生疑意,他在法國媒體上非但假稱自己在這場國際設計競賽中中選,而且假造了第二輪的經過,說:"第二輪的設計要求發生了變化,尤其是用地上重要的變化和對區域建設禁忌的突破,同時又放寬了對演藝廳設計和功能要求上的靈活度,以及外部體量上的創作自由度和松解了該地段的整體規劃概念。由於這種變化令原方案已失去它本身的意義和其特點,所以建築師們又設想了另外一個方案......方案於是變成了一個巨型的半橢圓體......"("今天建築"九九年九月號)。然而實際上第二輪的設計要求與第一輪完全一樣,這是任何一位評委和第二輪參賽者都能證實的,所發生的變化是在九九年以後的考場外面,而且是由安德魯的提議所致,這可以從中國建築工業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國家大劇院建築設計國際競賽方案集"的前言中清清楚楚地看出來。他在文章裡之所以這麼信口開河,便是想把自己的巨蛋硬塞進"國際設計競賽"的娘肚子裡,以期使頭上的假桂冠顯得真實可靠。外面多少人都相信了他,以至極有權威性的法國"藝術知識"也說他"在這場馬拉松式的設計競賽中中選(九九年十月號),以至在最近出版的一本英、法文雙語著作"今天建築"裡也說他"中了頭獎",以至六月十四日法蘭西建築學院主席在為安德魯的講演做介紹時第一句就是:"安德魯在北京國家大劇院國際設計競賽中中選。"
而今天大坑裡卡車的穿梭和水泥的灌注,正是基於這場欺騙及張如凌在當中的"活動"包括可以想像的金錢運作。安德魯在外面欺騙,業主委員會則是在家裡欺騙,一方面魚目混珠地把國際競賽、討論,評估等不同概念的事情混在一起,有意造成一種連續的關係,一方面在媒體上做了許多卑鄙的手腳。比如在去年七月二十五日"中華建築報"上,有一篇吹捧安德魯巨蛋的訪談記,把張開濟老先生在不得已情況下與萬嗣銓(業主委員會主席)和安德魯一起去吃飯的照片登在當中,隻字不提張老在席中立場鮮明的反對態度,卻用這種"此地無聲勝有聲"的偷盜侵權手法給讀者包括上層領導造成錯覺,彷彿張老已和他們站在一起(怎麼能這麼欺負一位近九十歲的老人和毀壞他的名譽?);再比如"三聯生活週刊"在二零零零年九月中旬發表過一篇"古老紅牆間的國家大劇院"一文,其中引述了業主委員會成員以下的一段話:"如果選不到一個歷史延伸的好方案,寧可選一個現代的;選不到一個結合好的,寧肯要一個前衛的。西班牙評委包菲爾的表述正好明確了安德魯入選的根本原因"。然而整個設計競賽過程中任何評委沒有見過巨蛋方案,所以包菲爾在某種特定場合下表述的觀點( 現還無從得知與原話的出入),絕不可能形成"安德魯方案入選的根本原因",因為它本身當時還不存在,哪裡來的"入選"呢?其它還有業主委員會向中央做的種種報告,筆者不可能瞭解內容,但可以想像當中費盡心機的設計。
欺騙,在這裡只是手段,其起點和終點則均是金錢,是腐敗。而在這三個角色之外,我們還有一個疑問,便是法國政府在中間所起的作用到底是什麼?"巴黎機場公司"主要是政府的,因此雇佣張如凌做中間人的僱主也可以推斷為是法國政府。這是需要駐京法國使館做出解釋的。同時也應該解釋:對於安德魯"中選"的神話,使館是知道內情還是也被矇騙?兩者必居其一。如果知道內情的話,雖然使館沒為"中選"做過正式宣布,但多次開招待會慶賀"中選"和造聲勢(印宣傳品等)的行為以及法國政府在本土支持媒體造聲勢的行為,都形成了一種對其事實上的官方認可。
現在,就在我們心情焦慮的此刻,有人正在手臂酸疼地點數著鈔票。這些人當中還有誰?而除了這被騙走的上億法朗以外,不知是否也已簽定了某些預訂建築材料的合同?這又是該由誰來承擔責任?另外,就在我寫著此文的時刻,工地上正在冒水,因為大坑下面是個古老的河道!就這麼折騰,這麼糟蹋中國百姓的血汗錢!
大劇院是個腐敗工程,是黑金的交易,一些黑錢正在流動。工地必須馬上停下,凡參與詐騙者,無論是誰,都需繩之與法!
二零零零年六月十九日
*見"中國國家大劇院建築設計國際競賽方案集"第98頁。 *見方案集第49頁第二輪評語的結尾幾段,上面清清楚楚地表示了沒有一個方案中選,並寫出了"終"字。 *北京國家大劇院的國際設計競賽自一九九八年四月十三日始至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十七日終,為期七個月,絕不能與其後發生的事情混在一起說,並冠之以"評議""評估"一類。
消息來源:工黨通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