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的,西方的投資仍然心存幻想和僥倖,並沒有因為一九八九年天安門事件暴露出來的共產黨政權的殘暴性,而從道義上裹足或暫時卻步。相反的,外資(包括臺灣)的投入一直在直線上升,到今年為止一共有三千六百億之多,這無疑是給貧病的北京政權大量輸血。今天北京政府掌握著相當豐厚的資金,藉以提高它們的軍事實力和加強國內的政治控制。共產政權的穩定性與西方的投資及貿易環環相扣,有著密切的倚存關係。
然而,中國經濟的增長是畸形的。首先,東部沿海城市因外資及外貿的影響,使得各方面顯現蓬勃發展;但它實際的經濟發展與農村幾乎完全脫節。在共產專政下,農村土地所有權的問題根本無法解決,加上共產黨官僚集團的貪婪和無法控制的剝削及壓榨,農村面臨資本不足的困窘。而生產環境因政治制度的限制,農民對生產愈來愈不感興趣。根本談不上進行大規模生產了。目前,農村勞動力大批流向城市;農產品成本日趨上升;國家的農業補貼實際上到不了農民手中。中國的農業實在是一個根本的結構性問題。農業危機步步進逼,中國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在農村,農村問題歷來是中國根本性社會問題之所在。
其次,國有企業繼續如毒瘤一樣纏黏著經濟體系。中央政府的竭力想擺脫困境。數以千萬計的失業工人,形成社會的政治動盪。國有企業實際上是財富的強烈摧毀者,有人說,如果把國有企業全部關閉,而繼續支付全體工人的工資,其代價也要比現在付出的少些。但是在共產黨政權之下,這是做不到的。如果全部放棄國有企業,讓私有制擴展到全部經濟領域中,那麼共產黨政權將失去一切理論及法律的依據。這又是一個根本的結構性問題。
第三,金融業實際上已經面臨破產,中國的四大銀行,百分之八十貸款是發放給國有企業的。這些貸款大部分是收不回來的,銀行無利潤可言,它們之中的三家--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建設銀行已經資不抵債。金融業及國有企業是當今共產黨官僚攫取財富化公為私的主要管道。這不同於常說的貪污,這是合法地在國家各個層次上進行掠奪。
共產黨早期把私有財產全部轉化為公有,這叫做共產主義革命。現在是逆轉過來,把公有財產轉化為私有,這一過程是通過目前的種種法律合法進行的,所謂回到「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他們不僅將國有資產轉化為私有,並且大量轉移到國外。這就是今天我們在香港、歐洲及美國各地見到的購買豪宅、開設公司的共產黨新貴。那些號稱無產階級政黨的黨員恬不知恥的,通過控制的權力掠奪財富,成為新的官僚資產集團。他們對民主、自由、法治實在並無興趣。真正的法治及民主制度將使他們失去已佔有的天堂。
由於多種社會因素,中國的儲蓄率高達百分之四十。銀行資金中的百分之六十,即約六千億美元的存款來自當地居民,這是政府銀行放款給國有企業的主要來源。但是向沒有發展前途,沒有生產效率的國有企業放債,不僅違反金融業的基本規則。而且實際上是限制了經濟的增長的潛力和就業的創造力,而且形成了巨大的潛伏的金融危機。當然,中國政府聲稱擁有一千四百億美元的外匯存底及每年五百億美元的貿易順差,似乎增強了人們對金融體系的信心。但是,考慮到政府有多少外債,以及資本大量流失的狀況,這些都不能使人民的信心提高多少。如今只是靠政府來對銀行存款提供政治擔保,但這不是說銀行信用不會發生危機,一旦存款人對政府的擔保失去信心,那時候政府只能用貨幣貶值或銀行倒閉來解決問題了,那麼一場政治危機又將觸發。
第四,今天在中國大陸,近半數的出口商品是由外國投資或合資企業提供的,並且提供了城市勞動力十分之一的就業機會。在出口貿易中賺取的美元,是目前中國政府收入不可缺的一部分,這種依賴性正在增加之中。
西方似乎非常需要中國這個擁有十三億人口的巨大市場,以及由中央極權制度控制下的廉價勞動力,並期待在廉價製造的貨品上繼續獲利。他們耐心地在等待投資獲得回報,因而西方極力希望看到這個政權及社會穩定,這一點,同北京政府當今的政治口號「穩定壓倒一切」不謀而合。共產政權聲稱的「革命對象」--國際壟斷資本之間的關係逐步成了形影不分的關係。
我們應該觀察到,中國更需要西方,實際上對西方的資金及技術的依賴性日益增長。這應該是國際社會促進中國走向民主契機、促進社會進步繁榮的政治資本。可惜西方的主要政府紛紛把人權問題與貿易脫鉤了,這是一種典型的綏請政策。今天西方投資,貿易額在增長,大陸經濟在上升;但人權狀況並未好轉。民主自由運動仍然遭受鎮壓,這種倒行逆施的矛盾行為有增無減的最大原因就在於此。
中國突然在二000年急切要求加入WTO,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因為在一九九七至一九九九年外資投入的放慢,這對共產黨需要的經濟發展是一種可怕的因素,因而需要盡快與美國達成WTO協議,這個協議的簽定無疑是一劑強心針。實際上,北京當局非常清楚,它們加入WTO可能引發的國內經濟及政治上的麻煩。可以肯定,北京加入了WTO之後,會像打太極拳的慢動作一樣。北京政府將會設置許多「路障」,讓進入WTO的車慢慢的開,甚至開倒車。西方國家領導人認為WTO可以把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納入國際秩序,可能引伸出一種政治模式,即投資及WTO的結果最終將使中國成為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所謂金錢可以改變專制政權。這種對中共政權的幻想,就好像可以使老虎改變成素食者一樣荒唐。
共產黨奉行的是消滅資本主義。它過去做了,現在也並沒有宣布改變它的偉大的革命綱領。只不過如鄧小平所說,這隻貓可能改變顏色,變白或者變黑。但還是抓老鼠的貓。也就是說,我今天需要你的錢、你的技術,因為我在這方面不如你,我需要這些來穩定我的統治。當然,你可以賺到一點錢,但我決不會放棄我的共產主義革命。有誰聽到江澤民或他的繼承人宣布放棄共產主義,而讓中國進入自由民主的社會?
許多政治家及學者,是不相信中國在可預見的將來會轉變成為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從中國的歷史、文化及傳統等方面來看,這種觀點有其道理。但不等於說中國人不應為自由民主奮鬥。也不等於說共產政權可以綿延千秋萬代。有人說給共產黨的開明派或者民主派一個機會,去製造一個自由民主的社會,這種設想,實際上給當權的共產黨政府一種開脫及合法存在的藉口。
像中國這樣擁有如此巨大人力資源的國家,這樣一個恣意於權威政治、民族主義、封建統治的國家,如果仍然繼續在共產黨的專制統治之下,不要說人權狀況提升無望,就連經濟也是不可能達到真正繁榮,政治腐敗與黑暗也一定日趨嚴重。在國際上,這些將成為一個不穩定的禍源,對國際的和平及安全也肯定是一個巨大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