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瀘州上班之前,張世鵑專門給四川省人大寫了一封請願書,她說:「我是一個迷失在網路世界裡的孩子的家長,我用盡全力想把他從網吧里拉出來,但是在強大的對手面前,我屢次失敗。為了孩子,我呼籲社會各界對此引起重視,規範網吧經營!」
過去的9天,猶如一場噩夢。張世鵑的眼淚早已流乾,但心裏卻時時刻刻在滴血。那遍佈在蓉城大街小巷的網吧,如同一個個罪惡的黑洞,吞噬著多少母親的眼淚和多少家庭的幸福,它們又好像座座精神牢獄,令多少涉世未深的孩子身陷其中,從而迷失了生命的意義和生活的目標。
張世鵑15年前生下一對雙胞胎。不久她的婚姻發生了變故,小兒張晨跟她生活。孩子上小學以後,她將孩子送回了成都老家,跟著姥爺、姥姥,她則每週五下班後乘車從瀘州趕回成都,週日晚上乘坐末班車趕回瀘州。無論工作多幺繁忙,路途多幺辛苦,為了兒子的健康成長,張世鵑都心無怨悔。
不幸的是,兒子上初中以後就迷上了電子遊戲,經常泡在網吧裡,以後竟然發展到曠課,整夜不歸,甚至失蹤數日的地步。
張世鵑專門拿了一個本子記錄每次尋找兒子的經歷。
2001年10月,張晨離家出走幾天後,家人在肖家河的「輝宏」網吧裡將他找到。此時,兒子已是蓬頭垢面,疲憊不堪,欠下了網吧老闆23元上網費。
今年1月4日,兒子在網吧裡泡了三天三夜後狼狽地回到家裡,離家時的自行車、眼鏡、防寒服全部作為欠賬抵押給了網吧老闆。
僅僅只過了兩天,兒子又再一次地失蹤了,等到1月11日,孩子的姨媽在一家網吧裡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欠下了網吧老闆100多元。
2月2日,兒子外出兩天,姥姥在菊樂路的一家網吧裡把他找回。
2月5日,兒子又是兩天未歸,舅舅在玉林小區的一家網吧裡把他找回。
這一次,兒子是4月1日離家的。身為瀘州市房管局領導的張世鵑,聽到兒子失蹤的消息後,立即放下手中的重要工作趕回成都。整整8天時間,一家人在全市晝夜不停地拉網似地反反覆覆地搜尋,找遍了所有網吧,都未能見到兒子的身影。
已讀初三的兒子已經報名要參加4月6日舉行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對於這幺重要的事情,兒子竟然因為迷戀電子遊戲而自動放棄了。
最要命的是,學校已經向她出示了黃牌。兒子再不能返校上課將被除名。
張世鵑說,每次把孩子找回來的時候,看著兒子精神恍惚的模樣,她都會一陣陣地心裏發冷,迷上電子遊戲的青少年與吸上海洛因的癮君子沒什幺本質的區別。幾乎每家網吧門前都掛著「非節假日,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的招牌,但實際上卻對中小學生大開綠燈,這些網吧的老闆與那些販賣毒品的毒販又有什幺本質的區別呢?
這幾年,張世鵑在與兒子的拉鋸戰中,早已筋疲力盡。她甚至向痴迷電子遊戲的兒子做了最大的妥協。她專門為兒子買了一台電腦,規定他平時只能玩1個小時的遊戲,不要去網吧玩,任何時候都不能在外面過夜。
但是,面對兒子不可克制的遊戲癮和身不由己地往網吧裡鑽的行為,這份「君子協議」如同一紙空文,家長所有的苦口婆心和循循善誘都毫無作用,張世鵑看到,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網吧裡,老闆的服務週到細緻,食品、飲料、床、被褥一應俱全。孩子們在網吧裡通宵達旦,夜以繼日沈迷網中正是老闆們求之不得的。
面對網吧的誘惑,眼見兒子一步步的沉淪下去,張世鵑心裏既絕望,又悲哀,她說:「我們家長個人的力量渺小得微不足道,這就如同一場力量懸殊的拔河比賽,兒子的一隻手臂在我們家長的手中,另一隻手臂則在一個組織強大的對手手中,我們似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那只罪惡的黑手拉過去,從我們眼前消失。」
張世鵑的遭遇引起了廣泛的社會同情,張世鵑的感受,激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數十位與她有著相同境遇的家長主動與她聯繫,他們希望大家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如同毒品一樣的電子遊戲。一些社會學研究者和企業界人士表示願意出錢出力,共同想辦法來解決這個日益嚴重的社會問題。
剛過不惑之年的張世鵑告訴記者,她現在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從現在的領導崗位上退下來,專門從事幫助中小學生離開網吧,返回課堂和家庭的社會性工作。她非常嚴肅地對記者說:「如果我們現在不付出一點代價的話,那幺,將來我們早晚會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而且真正到了那一天,可能一切都晚了。」
《中國婦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