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有報導說,為了在奧運會以前把地下的法輪功信仰徹底扑滅,有些地方在單位的入口,超市的入口,電影院的入口,凡是人口聚集的必經之地,把法輪功創始人的畫像鋪在地上,凡經過者必須踩著畫像走過去,不踩不讓走。還有些地方,警察當街攔路盤問行人,讓人說出法輪功創始人的名字,然後在後面罵一句髒話,罵了才放人走,不罵的當場被抓走。
看到這樣的報導,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如果我面對這樣的處境,我怎麼辦?如果我有急事非得坐火車到某地去,如果我和朋友約好見面非得經過超市的入口,如果我有要緊的事情非得通過那兒,如果我帶著自己的孩子去看電影,如果我被警察攔路查問,我怎麼辦?我不是法輪功信眾,我對法輪功知道得很少,既不喜歡也不仇恨。我不認識法輪功的創始人,和他素不相識無緣無仇。就我的本意,就我的內在良心,就我的一貫待人接物的習慣,我不能隨便罵人,更不能在公共場合罵下流話。我在我的孩子面前一向要樹立誠實文明有教養的榜樣。可是,面對如此處境,如果我堅持自己的自由意志,就得付出巨大代價。我坐不上車,誤了自己的事,甚至會被懷疑是法輪功信徒而抓起來"幫助轉化"。如果我不想付出這樣的代價,如果我根據趨利避害的本性辦事,那麼,我沒有別的選擇,即使不願意,也只能當眾,當著自己的孩子的面,用下流的髒話罵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罵很多素不相識的人的信仰,在別人的畫像上踩過去。
我們明白,面對這樣的處境,打手們不跟你講道理,那是一個沒有道理可講的處境。當我們列隊經過那個必須經過的入口的時候,我們都在心裏作出了衡量。俗話說,人心是桿秤,是的,我們就在那一分鐘裡稱了一下,稱出了兩個字:利與害。按照自己的本意,不願接受這樣的強迫,個人付出的代價太大。屈服吧,忍一時的噁心,過去了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就像一個少女面對惡棍威逼的尖刀,要命還是要尊嚴?
結果是,大家都這樣做了。我們通過了那個入口,我們魚貫而入。我們的靈魂,就這樣被強姦了。作為一個人,作為人天生具備的"自由意志",我們的人的尊嚴,就這樣被踐踏。我們從此不再清白。
打手們露出了快意的微笑,就如強姦者的淫笑。他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們無法扑滅法輪功信仰,即使毀滅別人的肉體也還是無法使真正的信仰者屈服,他們就想造成一個讓信仰者無法生存的社會,為此,他們必須脅迫所有的人站到法輪功信眾的對立面,他們要挾持廣大民眾來打擊法輪功。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們首先要使"廣大群眾"放棄做人的尊嚴,放棄自由意志。他們要讓普通人明確無誤地記住,政府即使不能讓你心服,也一定能讓你口服,在政府面前,你只能俯首帖耳,因為你什麼也不是。然後他們祭出專制的看家利器,讓你自己作出"利"和"害"的比較:如果你屈服,你就能通過,就算你是"廣大群眾",就給你一條生路。如果你不願屈服,不管你自己怎麼辯白,你就是"一小撮"法輪功信眾,叫你走投無路,生不如死。
這是一種實行了半個世紀的精神迫害法。半個世紀來,中國人不歇不停的政治運動,每次運動都有必不可免的表態。書面的,口頭的,大會的,小會的,面對面的,背靠背的,總結,鑑定,品德評語,升學,畢業,分配工作,沒有一個人逃得過這種政治表態。你自己想什麼,沒有人在意,連自己都不再在意了,在意的是要你說什麼,你非說不可,一點折扣都不能打。這是一種陰險而毒辣的威逼。我們都屈服了。沒有屈服的,早就成群地消滅了。沒有人還會反抗,因為當這種政治迫害成為一種生存環境,反抗已經沒有意義了。好死不如賴活,中國人的自由意志只剩下"活著"。
半個世紀,整整兩代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我們這兩代中國人,在半個世紀精神迫害的訓練下,已經失去了對超越性原則的記憶,對抽象道德準則的記憶。我們一再地在各種考試、小結、評定、會議上按照統一的調門作出表態,不表態就不給你升學、分配、學位。我們已經習慣違心說話了。在這樣做的時候,我們不把自己當個人物,不把自己當作具有自由意志的人,這已經成為我們的本能。我們知道自己是渺小的,那麼,撒個謊,隨時隨地騙取一點蠅頭小利,還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我們在強權的威逼下人人撒謊,撒謊成為公開認可的風氣,撒謊還用得著臉紅嗎?
當專制強權下的精神迫害造就了整整兩代人以後,在政治上撒謊已經成為生存必要條件,道德的墮落就成為一種社會環境。在這樣的社會裏,政治上堅持原則的人是活不下去的。生活中誠實的人是活不好的。這是一個劣幣驅逐良幣的社會,是罪惡和虛偽得意的社會,是助長機會主義,助長市儈哲學的社會,是見小利而忘大義成為風氣的社會,是小人得志成為下一代榜樣的社會。惡徒像雨後的蘑菇一樣層出不窮,誠信卻離我們中國人遠去了。誰都知道,如今,中國人的宣誓發咒,中國人的承諾保證,就像胡長清成克傑的入黨宣誓一樣,是最靠不住的東西了。中國人已經找不到崇高,已經不再尋找崇高。中華文明的道德淪喪在這樣的精神迫害下已經無可挽回。
回憶一下我們在專制強權的連哄騙帶威逼的淫威之下的政治表態吧,每個人都應該回憶一下。不要抱怨如今中國社會世風日下道德淪喪,不要抱怨如今社會上假貨遍地人心險惡,當我們一再地違心按照上面的意志作出政治表態的時候,我們自己在製造這個墮落的社會。是的,我們是被逼的,我們是無辜的,可是我們罪有應得。
今天,當我們排隊站在那鋪著法輪功創始人畫像的入口處,照著打手惡棍的要求,手牽自己的孩子,口中罵著下流髒話魚貫而入的時候,上帝轉過臉去,不願看我們這個民族了!
站住!朋友!讓我們想一想,想一想吧。面對這樣的處境,應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