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辦公室,辦公司妄想發財。「6.4」後,從杭州來了一位姓鐘朋
友,帶了一個人,介紹說姓王,一起來玩的。一天,他們從三亞市
或是其它什麼地方回來。王先生拿出一袋金光閃閃的沙子,說是一
如何如何可憐的路人向他兜售,含金量如何高,實際價值幾千元,
他只化了300元買的。我笑指他上當了。他不信,振振有辭地辯解,
到終於有點相信時,則自我解嘲地說:「就當幫助了一個比我更需
要幫助的人吧。」
王先生,40餘歲,高大壯實,稱得上虎背熊腰,一望而知是出賣體力
的勞動者;舉手投足間則氣定神閑,可以看出有武功底子,而且非同
泛泛。這樣的人是老江湖,怎麼會上這小把戲的當?我有點疑惑,但
鐘不說,我也就不問。王說要用辦公室的電話。我說可以,儘管用。
王卻又遲疑了,說還是到郵局打好,終於沒用。我也隨他。第2天,
他們從外邊回來,帶了一個大西瓜。王說:今晚8點,有他的電話打
到辦公室來。我說:行,8點的電話你接就是。
海南的6月,已很熱了。晚飯沖涼後,大家赤膊在陽台上乘涼閒聊。
我坐的位置正對著樓梯口。准8點,電話鈴響了,王去接電話,剛
「餵」了一聲,我看見樓梯口上來一個人,端著手槍,貓著腰。我愣
住了,傻眼了,呆了。說時遲,那時快,這端槍的人一個箭步衝向
王,另一個端槍的人幾乎同時在樓梯口出現,聲震屋瓦地一聲大喊:
「不許動!蹲下!」當我的視線隨著這兩個搶手轉移到王身上時,王
已蹲在辦公桌旁,電話筒垂在桌沿,晃來蕩去,兩個搶手凜凜有威地
按著他的肩膊。這時,我回過神來了,過去把話筒放回機架,讓鐘把
王的汗衫拿來讓他穿上。辦公室裡已人滿為患了。他們要帶王走,我
不讓帶,問這是怎麼了?他們說是海南省公安廳的,出示了證件,說
王是通緝犯,反問我是王的什麼人。我自然辯稱是朋友的朋友。王就
這樣被帶走了。他們沒興趣聽我說什麼,只要我把王的東西交給他
們。我把那一小袋金沙留了下來,只把那個大西瓜拿出來,把王的牙
刷、毛巾拿出來,他們自然沒有要。
趨於平靜後,鐘向我交底了:「他叫王東海,杭州工人,『6.4』北
京殺人後,他在杭州還上街遊行,扛著『向我開槍』的大牌子。王被
通緝了,自然要跑路。立群說你在海南,王不認識你,你不認識王,
我就帶他來了。他老婆大肚子,當坐月。他擔心老婆,一路上就要挂
電話,勸他不聽。今天上午在郵局給家裡挂了電話,又怕竊聽,讓老
婆晚上8點去郵局再挂過來到你的公司。」我哭笑不得,天下竟有老
實天真到這種地步的人!怪不得會買那金沙,怪不得會明知殺人後還
要喊「向我開槍」。我與鐘分析情況:「明天杭州公安廳的人肯定
到,摟草打兔子,順手帶你走不累。你怎麼辦?」一語驚醒夢中人。
鐘當晚就離開了海南。次日午,杭州公安廳的人果然來找我,問起了
鐘。一年輕者凶巴巴地,虛聲恫嚇,另一人阻止了他,正兒八經、例
行公事式地問了一番就作罷了。
最近,楊建利在大陸被抓;「6.4」臨近,我不由得想起了這位在我
眼皮底下被擒的王先生。王東海已經跑掉了,卻又自己送上門去。楊
建利可以跑而沒有跑,我不明白。是不能跑?不會跑?不敢跑?不屑
跑?就不跑?我想起了3年前的王策、王炳章……,想起了鄭義、北
明夫婦「6.4」後在大陸要逃出個水平來的氣概和事實。鄭義和北明
逃成功了,不光有氣概,而且有事實。這就給人以巨大的鼓舞。楊建
利和王策、王炳章,如果勇敢地進去,又安全地返回,那麼,他們的
義舉在西方世界、在中國大陸,就會產生完全不同於現在的巨大效
應;而這本來是應該、而且可以做到的,卻都沒能做到。一而再,再
而三,三而四,難道不令人深長思之嗎?我願人們有以議之,有以論
之,有以悟之,有以改之。(2002.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