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統計,除開稅收,「30年來在價格剪刀差形式內隱藏農民總貢獻達8000億元」(《十字路口的抉擇》)。又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有關專家計算,前40年中國農民平均每年有260億被無償掠取,轉化為對城市市民的財政補貼,近些年甚至每年高達600多億元。
解放以來,廣大農民套上了更加沈重的伽鎖,物質資源、發展機遇以及基本人權,都遭到了空前殘酷的制度性的剝奪。這就是廣大農村存在著龐大的文盲、半文盲階層,存在著巨大的剩餘勞動力階層的根本原因。在老少邊窮地區,他們仍與幾千年前的祖輩們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原始生活。甚至自奴隸制社會到封建社會至今二千多年中,也未失去的遷居自由,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幾十年中,反而徹底喪失了。現在情況雖有所好轉,但無情無恥的戶籍制度,仍是沈重地壓在他們身上。
他們不但無權享受基本的勞動保險和醫療保險,而且還受到亂攤派、亂收費、亂罰款的嚴苛剝削!而堂堂全國人大制訂的《全民義務教育法》,也是一紙空文,農村的教育經費是向農民攤派的,每年因貧困導致的失學兒童多達數百萬!
不是口口聲聲說生存權和發展權是最大的人權嗎?農民豈但被剝奪了整體性改變自身命運、生存環境的希望,被剝奪了發展的權力,甚至連最起碼的生存權,也得不到有效的保障。幾十年來,多少農民生病後,不是無錢就醫則是傾家蕩產,或者坐以待斃。
活不下去,就死吧。農民自殺事件,時有所聞。中央臺曾報導,在素有"湖廣熟,天下足"的湖北省,去年發生了七起農民自殺事件。
對農民的岐視源遠流長,對農民的重壓根深蒂固。不過,多少年來,我們任何一級政府和廣大公僕,不論實質上怎樣背後壞事幹絕,但在表面上,還是甜言蜜語、好話不斷的。而時至今日,一些部門、單位的官僚,尤其是基層領導,連這廉價的遮羞布和假面具也撕下來了,露出了防農如賊、視民為敵的真面目,成了赤裸裸的流氓無賴惡棍土霸王。
因為完不成稅費,就砸鍋牽牛拉東西,甚至逮捕、關押村民等事件,所在多有。去年5月15日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節目播出:河南清豐縣高堡鄉政府徵調大批執法人員和教師,乘坐掛著「重拳出擊搞嚴打」標語的汽車,一路廣播著「嚴打」口號,浩浩蕩盪開進了彭家村……這些鄉幹部參加「嚴打」,並不是抓壞蛋,而是催繳農戶各種稅費的。
日前在2002、7、11《南方週末》百姓茶坊看到一篇《鄉長的敵人》的短文,談及在鄉一級組織中,有些領導幹部居然把所轄的成千上萬農民看作「敵人」,並引用了某地鄉長對下村收稅幹部所講的一段話:「敵人是很狡猾的。我們不能被表面現象迷惑,同志們一定要眼疾手快而且立場堅定---他肯定說他沒錢,沒錢不要緊,他不是有豬嗎。不給,就牽豬、扛糧食、抬床板、辦法總會有的」。文章問道:這鄉長大人就不想想,他轄區的農民們為什麼會這樣:是真的富裕而抗稅不交,還是因賦稅過重,實在交不起?
當然是實在交不起,農民負擔太重、苦難太深了!當朱總理和中央政府為口袋裡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為中國經濟一枝獨秀洋洋得意之時,廣大農村已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如那位被迫辭去鄉黨委書記職務的李昌平在上書朱總理時傾訴的:「盲流如『洪水』」、「負擔如『泰山』」、「債臺如『珠峰』」、「幹部如『蝗蟲』」、「責任制如『枷鎖』」、「政策如『謊言』」、「假話如『真理』」……少壯去打工,剩下童與孤,又見負擔長,惟望天地哭!……」
是怎樣的上級領導、怎樣的權力土壤、制度環境,縱容、逼迫地方官員視民為敵、胡作非為?為什麼在號稱「以德治國」的共產黨統治下,偏偏出現「良心多自為官黑、大事常憑搗鬼成」的醜惡現象?
連強調君臣大義的專制幫凶、儒家的二祖孟老夫子,都說過這樣的話:"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對於這些把人民當敵人的惡官敗類,人民當然有權反過來把他們及他們所代表的基層政府,當作公敵和國賊,全國斥誅之、全民共討之!
「自由存在於權力的分立之中。專制主義存在於權力的集中營裡」(阿克頓)。凡權力缺乏有效的制衡和監督之處,必定產生腐敗現象和專制主義。而專制主義無論其表現形式如何,旗號、口號怎樣動人,都是乃人民的公敵,民主、自由的大敵。《南方週末》文中那個鄉長,不過說出了專制官僚們內心的大實話而已。
梁啟超在《論政府與人民之許可權》中說得好:「然則政府之正鵠何在乎?曰:在公益。公益之道不一,要以能發達於內界而競爭於外界為歸。故事有一人之力所不能為者,則政府任之;有一人之舉動妨及他人者,則政府彈壓之。政府之義務雖千端萬緒,要可括以兩言:一曰助人民自營力所不逮,二曰防人民自由權之被侵而已。率由是而綱維是,此政府之所以可貴也。苟不爾爾,則有政府如無政府,又其甚者,非惟不能助民自營力而反窒之,非惟不能保民自由權而又自侵之,則有政府或不如其無政府。數千年來,民生之所以多艱,而政府所以不能與天地長久者,皆此之由」。
只要不把地方官員的選舉權、監督權交給農民,把言論、結社等自由還給人民,縱把「以德治國」、「三個代表」的口號天天掛在嘴上,也無濟於事,也改變不了政府為刀俎、人民為魚肉,公僕變老爺、主人當敵人的事實!
從某種角度說,那些妝神搗鬼的黑心官兒,也是專制主義的受害者:是制度的縱容和鼓勵,害了他們,讓無數「鄉長」們墮落、變質,從公僕變成了公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