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棗莊等消息。等了兩個月,沒有得到任何回音。第一個回合就這樣失敗了。可是他們不想罷休。他們調整方法,決定直接向省紀委一位常委反映情況。1998年元宵節,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他們再一次來到省紀委。可是,那位常委需要處理的腐敗案件實在太多,一時無法接待他們。他們只有第二次失望而歸。
還要不要繼續檢舉下去?王廣華他們覺得沒有退下來的理由。1998年4月,他們鉚足了勁,第三次走進省紀委大門。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第三次還能不被接待嗎?可是,偏偏陰差陽錯,預先聯繫好答應接待他們的那位常委,突然出差去了外地。面對這個變故他們沒有泄氣,他們設法在紀委大樓裡散發有關牛家義的檢舉材料,直到所有的常委都人手一份。
他們的舉報不但沒有推倒牛家義這個貪官,反倒給自己帶來了許多麻煩。當時擔任嶧城區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王廣華和擔任嶧城區體制改革委員會主任的郭方會的辦公室遭到人家的暗算,有人破窗而入偷走了他們辦公用的筆記本。好幾位舉報人在深更半夜接到匿名電話,要他們識時務一點。牛家義還親自出面威脅舉報人,聲稱;我可是黑道白道都有人!"
面對困難和威脅,他們依然不想尋找退路。他們反反覆覆來到省城濟南,不告垮牛家義,就決不罷休。1999年5月4日,山東省紀委的調查小組,來到棗莊專門調查牛家義的經濟問題和嫖娼問題。幾個月之後,調查組負責人說:牛家義在國內外嫖娼、幫助女關係戶王英倒賣劣質電腦坑害廣大中小學生、非法索要20萬元人民幣都是事實,而且在被審查期間態度惡劣,先後與11個人串供。為此,省紀委提出了開除牛家義黨籍、罷免其棗莊市人大副主任職務和對其重大經濟問題繼續調查的建議。在處理問題期間,不准牛家義參加大型活動,不准他在公眾場合露面。可是,省紀委的工作組撤走以後,他們所提的建議沒有得到任何實施。牛家義依然坐著奧迪專車東奔西忙,他的名字依然作為棗莊市人大副主任的身份出現在報紙上。
2001年春節剛過,六名不肯罷休的舉報人又將舉報材料寄到了北京《工人日報》編輯部。報社記者經過實地調查,證實檢舉材料屬實,乃於3月9日以《艱難的舉報之路》為題報導了牛家義的諸般腐敗事實。4月27日,《北京新報》以《誰為腐敗撐起保護傘》為題,對這一案件作了更為詳細的報導。藉助輿論的支持,山東省紀委就牛家義腐敗問題再次以文件方式作出處理建議:建議棗莊市罷免其人大副主任職務,保留其中共黨籍。免職的建議得到即將召開的棗莊市人代會認可以後,腐敗官員牛家義的腐敗生涯才能算是結束。
從決心檢舉牛家義的腐敗事實,到罷免牛家義的職務,王廣華等六名舉報人為此努力了4年,反腐敗的難度由此可見一斑。六位舉報人雖然不是高官,可是跟老百姓比起來,他們已經是很有身份的人了。他們從體制內部以舉報的方式向上級反映情況竟然如此之難,那麼,普通的老百姓要是想與任何一級衙門溝通一件什麼事情,還存在可能性嗎?老百姓要想參與到反腐敗的行動之中,還存在可能性嗎?省紀委機關的那些人,真的有那麼忙嗎?真的是在忙於反腐敗嗎?
與舉報難聯繫在一起的是,罷免一個腐敗官員更難。早在1999年,省紀委就已經提出了罷免牛家義人大副主任職務、開除黨籍的處理建議,為什麼這樣的建議沒有人理睬?牛家義為了逃脫制裁,無疑作了各種各樣的抵制和疏通工作。他的這些活動正是他的腐敗行為的一部分。不無滑稽的是,當檢舉人員和辦案人員付出了更大努力,終於可以要求腐敗分子承擔責任的時候,省紀委提出的處理意見,跟兩年前相比竟然不是更重而是更輕。是不是兩年期間行情有了變化,腐敗的標準已經上漲得太多,牛家義已經夠不上腐敗的級別了?一個人腐敗到這個程度,在當地影響這麼惡劣,卻只是被有關部門認為不宜擔任人大副主任,卻可以繼續作中共黨員,這是不是意味著人大副主任不能腐敗,中共黨員卻可以腐敗?對於那些情節嚴重的腐敗官員的處理,為什麼不可以果斷一點、嚴厲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