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德珩多年全職服務一個美國基督教團體,時常到窮國進行義務工作。自九一一後,紐約支部表示當地急需「祈禱人手」,於是今年三月,她們一行數十人便遠赴紐約,在不同的地鐵站設置「祈禱站」,穿上印有「禱告能改變」的背心,向路人派發「如何面對九一一」的單張和替人代禱。甄德珩說,他們希望能向紐約人送上一個簡單但重要的信息:「我們願意聆聽。」
甄德珩曾經到世界各地,宣講天堂與地獄,然而九一一令她對天堂和地獄作出新詮釋。她形容,九一一的慘景活像「地獄在凡間爆發」,不過,亦因為九一一,人性最無私最勇敢的一面才能有機會流露,這樣,災難裡可能又會出現天堂。
她說,無論非洲人或紐約人,人性皆渴求希望。她回憶,一晚當她在紐約的教堂裡向外望,正好見到世貿遺址射出的兩條擎天光柱,她便思索,實實在在的大樓也能在剎那間消失,曙光能在那裡尋?甄德珩說:「我發現,希望不是從觸摸到的東西裡來,在變幻的世情中,能夠堅守正確抉擇的人格才能存到永恆」。
冷酷的紐約人友善了許多
明報報導,紐約以往給甄德珩的印象是一個冷漠的城市。但今次抵步後卻給她一個不一樣的感覺,她說:「整個城市的步伐放慢了,人也友善了許多」。
甄德珩形容,紐約人一向自視甚高,認為自己是「牢不可破」的強人,九一一卻令這個神話破滅,打垮了人們的精神支柱。
甄德珩舉例說,當清理人員從瓦礫中挖到一塊十字型的鋼架,便豎立在世貿遺址中央,以證明「上帝未拋棄紐約」的表現,其實正顯示了人心空虛,渴望抓住一些依靠的心態。她還說,美國教會爆滿、心理醫生生意大好,都說明紐約人還未從陰霾中復元。
果然,紐約人對祈禱站的反應甚佳,甄德珩回憶稱,祈禱站還試過出現「排隊等祈禱」的人龍。其中,五成人的祈禱內容也和九一一有關,很多人會向祈禱員問:「為什麼九一一會發生?」
不過甄德珩沒有給他們提供答案。她表示,理性解釋往往會把事情算糟,反而關心是最奏效的心藥。她形容,好些人會板著那「冷酷的紐約臉」前來找祈禱隊,然而當祈禱開始後,他們都不禁潸然淚下。另外,有人甚至悲痛得不能言語,只希望從他們借來一個可依靠的肩膀,在大街上擁著陌生的代禱者痛哭一場。
向祈禱員尋求祝福的不止是心靈受創的紐約人,還有經濟受壓的一群。甄德珩說,九一一後紐約經濟急劇轉壞,不少公司裁員,因此找她代禱的不乏失業者或將要前往面試的人。一名鋼琴經紀就向甄德珩大吐苦水,表示九一一後,沒人想到要買琴,令他陷入失業邊緣。
鐵漢流淚
甄德珩表示,九一一發生至今,紐約人的悲傷已轉化成更深層的「死亡恐懼」。她說,不少紐約人表示害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死亡,好些人亦對生命失去希望。甄德珩解釋,看似屹立不倒的世貿大樓於頃刻消失,令紐約人驚覺世事虛幻,感到無比失落。
甄德珩憶述,一個辦公室女郎來找祈禱隊,原來她上班的地方在世貿附近,辦公室的落地玻璃正好與世貿雙塔遙遙相對。以往,她會因為這個傲視世貿的辦公室而沾沾自喜,因為這是成就的標記。然而,無敵景觀卻讓她在九一一當天近距離目擊一切。她說,今天窗外的一片空白就像咒語,每天重複地提醒她當天的事,而活人從大樓上掉下來的一幕,更為她帶來不少無眠夜。摩天大廈的窗框曾經框起了紐約人成功的神話,今天卻以一片空白對這神話作出嘲諷。
另一次,祈禱大隊心血來潮,在金融中心和唐人街交界設置代禱亭,一名男子知道他們不是紐約人後,便問為何大隊會遠道而來。祈禱員解釋,他們「想讓紐約人知道,你們不是孤軍作戰」。聽罷,雄赳赳的大漢隨即流下男兒淚。
他說,自己其實是一名警員,九一一時,他的警區動員最多警力,然而亦因為目睹太多苦難,很多同僚已變得麻木,對工作失去鬥志,對此他感到很困擾,卻一直苦無傾訴對象,直至碰上祈禱隊。他對甄德珩說:「你們是從天上來的鼓勵,對我意義重大」。
也有人活得積極豁達
不過,並非所有紐約人都如此頹廢消沉。明報報導,一年前,香港科大經濟系教授雷鼎鳴的哥哥、長居紐約的雷金鳴在世貿襲擊中逃過浩劫,其逃亡的故事早已廣為傳誦。一年後,雷金鳴接到記者的電話,沒有太多感觸的說話,倒是踏實地分享他如何「平凡」地度過這一年,話語中充滿對生命的積極和豁達。
去年的九一一,63 歲的雷金鳴在世貿大樓南座的91 樓如常上班,在見到對面北座燃起火焰後,當機立斷走後樓梯逃命,在45 分鐘內跑了二千級樓梯檢回一命。
在之後的個多星期,他兩腳晚晚要浸熱水,痛得無法再爬樓梯,從客廳返回樓上的睡房,要用屁股逐級逐級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