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為這個目標做出努力由來已久,一切作為都是鋪墊。如果說根據地時期有關的講話、文章、文藝座談會、整風等等只是預習,一進城,文革的序曲就奏響了:僅就大事而言:1951年2月底,電影《武訓傳》在北京公演,5月10日《人民日報》便發表社論,指出這是在「狂熱宣傳封建文化」,聲明諸如此類也是共產革命的對象;1953年藉著評俞平伯的《紅樓夢》研究,批判資產階級唯心論,從此學術權威讓位給政治強人;1954年夏天,胡風交了一份《關於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秋天就受到嚴歷斥責,罪名看似空洞,用意卻很明白--品評文藝作品之權在黨中央。從此開始了由點到面的整肅。文化藝術部門裡的反黨集團不斷湧現--每一個人都代表著某類作品、某種藝術形式,在毛澤東看來,都有鮮明的階級性。通過後來的反右、社教等等政治運動,對意識形態的觸動越來越深。
毛澤東的理論是:上層建築與經濟基礎要相互適應,經濟體制變了,思想意識就得跟著變,不然就會發生資本主義復辟。社會制度可以用槍桿子改造,思想文化改造呢?靠政治運動。所以,文革前黨在文藝範疇內的歷次行動,都不是偶然的、即興的,而是毛澤東徹底改變中國經濟、政治、文化大計中的一個個環節。雖然文革前的中國,文史哲教藝已經相當無產階級政治化了,毛澤東還是看不下去,以他的立場和標準,文藝是帝王將相的舞臺;教育「資產階級專了我們的政」;歷史哲學領域則「封資修」貨色氾濫。劉少奇不像毛那麼敏感、那麼緊張,與毛配合不利,所以毛要拋掉他另組班子,進行「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那就是一箭雙鵰的文化大革命。林彪在中共「九大」上引用毛澤東的話也是這麼說的:"過去我們搞了農村的鬥爭,工廠的鬥爭,文化界的鬥爭,進行了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但不能解決問題,因為沒有找到一種形式,一種方式,公開地、全面地、由下而上地發動廣大群眾來揭發我們的黑暗面。現在,我們找到了這種形式,它就是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毛澤東以為通過這種「認真的演習」,可以找到一條免除「老百姓吃二遍苦、受二茬罪」的快捷方式,永葆革命江山。卻不想,用「馬上得天下」的辦法治天下,不啻南轅北轍。從「階級分析的方法,暴力革命的手段」中推衍出來的,在各行各業、各個地區開展「斗、批、改」的戰略戰術,給中國人帶來的惟有災難。把毛澤東一生的事業放在中國歷史的進程裡看,他起到的進步作用早在文革前就結束了。
令人玩味的是,文革前毛澤東出人意表強調的:黨內有人在走修正主義道路,中國可能出現資本主義復辟云云,並非妖言惑眾、駭人聽聞。今天的局面證明,鄧小平接手之後,中共在修正主義和資本主義道路上走得比毛澤東的擔憂的還要快、還要遠。時間上正應了毛:「少則幾年,十幾年,多則幾十年,就不可避免地要出現全國性的反革命復辟,馬列主義的黨就一定會變成修正主義的黨,變成法西斯黨,整個中國就要改變顏色」的話。然而,黨變修國變色的結果卻出乎毛澤東的預估:復辟給人民帶來的是富裕,給國家帶來的是繁榮,給中華民族帶來的是強盛和進步。
站在毛澤東的道德標準和政治立場,文化革命應該搞。那時候,他大權在握、魅力無限,中國人信以為真,平白當了一次試驗品。有了這個教訓,中國就得從速建設民主政治,按時代的要求自己選擇國家領袖,不能再讓落伍的政治人物左右我們的命運直至他跨鶴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