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的朋友沒有一個是哈佛人。我的朋友的朋友也沒有一個是哈佛人。
所以,我是沒有資格寫《愛恨哈佛》這類文章的(作者王□妮,前一時期在紐約《世界週刊》上讀到),因為她的朋友的朋友發表過《哈佛情人》,她的朋友的另一個朋友發表過《做一個哈佛情人》,而她的朋友的另一個叫麗麗的朋友,乾脆本身就是哈佛人。
和《哈佛女孩》、《哈佛男孩》、《輕輕鬆松上哈佛》、《哈佛成材之路》、《我的哈佛日子》(作者是一個花錢讀哈佛暑期班的「哈佛女孩」)不同,她從旁觀者角度勾畫灣區哈佛人的文字,可謂神來之筆,大意如下:
灣區聚會自屆時,灣區哈佛人都彷彿商量好似的只低調地說「在波士頓讀的書」,也很默契地都一定不忘戴上哈佛戒指作註腳。還好也有沒商量好的時候,只有部分灣區哈佛人會向你大講耶魯大學橄欖球隊之臭(哈佛人註:我都不知道耶魯有橄欖球隊!),儘管他知道你對這沖、撞、抱、拖、扯、絆、扎、摔佔掉大部分賽時的運動毫無興趣,因為他其實是在提醒你,他來自耶魯橄欖球隊的死敵之鄉──哈佛(哈佛人註:我也不知道哈佛也有橄欖球隊!!)!
絕。我服。
但介紹了她的朋友的朋友、哈佛人麗麗大陸求嫁之經歷後,她得出結論說:「如果說哈佛在我們這個儒家社會已經成為了一種傳奇的品牌,那麼很多中國男人似乎還沒有準備把一個傳奇娶回家裡做媳婦。」
對這個說法我有所保留,即使「哈佛」真的在華人社會已成為「傳奇品牌」。
哈佛人麗麗在華爾街供事,記得就是那個每個人名片上都印著「副總裁」頭銜的地方。麗麗從來都讀名校──我只依稀記得她中小學都是附著北京中國人大讀的(據說那兒大陸幹部子弟特多,也特能出中國共產黨高級幹部)。她畢業的哈佛商學院(英文縮寫簡稱未記住,此處只好從略)雖然不規定申請者非得考GMAT不可,但她不僅考了還好像只錯了一題(不過很有可能是在中國大陸考的,那兒好像每個人都得很高分)。
她回北京從二十餘位候選人中挑男朋友,據說每個人都問她在哪裡讀的書,她只低調地說「在波士頓那邊」;據說45分鐘後每個人一定不忘記問「在波士頓哪所學校」;又據說每當她說「哈佛」後,對方一定會沉默一會,接著一定握手道別說「認識你真高興」,然後絕塵而去。
所以她《愛恨哈佛》。
如果我處於她的位置而有資格《愛恨哈佛》時,我一定不會為此哀恨哈佛;我自小到大在名校訓練有素的大腦會哀恨的,只是二十餘位北京小夥找女友太忽視女性教育水準、太重視女性其餘方面的條件(如容貌、身段、脾性、廚藝、品味愛好等)。
還有,我從見第十位起就不會先「低調地說『在波士頓那邊』」;我會說,「哈佛,就是那個比爾.蓋茨不屑一讀的哈佛」──每次省45分鐘也好。
其實,那戴在指上的哈佛戒指和那每次浪費的45分鐘,都有點像佛教禪宗五祖弘忍禪師門下之神秀上座偈子裡的菩提樹、明鏡臺:「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雖然哈佛人拂拭甚勤,但可惜埃塵依見。
中國禪宗創始人、禪宗六祖惠能禪師的偈子也許對拂拭甚勤之哈佛人更有幫助: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現在國人好「哈」(希望有異於「哈巴狗」之「哈」):哈日、哈韓、哈臺、哈港固然莫名其妙,哈英、哈美亦沒有太大必要吧?哈富哈豪則更是無聊得很,因為你既不知道那些報紙電視上中國第幾第幾的富豪們自己報給記者的「身家」是否屬實,也不知道那些上億的「身家」是如何在短短几年中「合法」積累的,更不知道明天他們是否會忽然便成為中國公安的階下囚……
但學習中國佛教禪宗始祖惠能的悟道偈,倒有助於理解數千年前《淮南子》中就已有了的「非淡漠無以明德、非寧靜無以致遠」的處世之道。
正是:本來無哈佛,何處惹恨愛?
所以,我是哈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