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稅費改革就是爲了減輕農民負擔
陳桂棣介紹說,他和他的夫人春桃都是從農村出來的,他是九歲離開的農村,春桃是十一歲離開的農村。他們的親戚都在農村,所以逢年過節都回農村。因爲有幾件事情觸動了他們,所以他們決定寫以「三農問題」為題材的報告文學。「我們是農民的孩子。寫「三農」,也就是寫我們自己的事。」
據聯合報報導,作者在引言寫道,「一次,路過安徽省淮北平原的一個村莊,竟發現那裡的許多農戶家徒四壁,一貧如洗。有一家,全家居然用賣菜得來的五塊錢就過一個春節,生活的窘迫,甚至不如剛解放的那幾年」;「農民一年累到頭,平均收入只有七百元,月收入的攤派攤到五十八元;許多農民還是住在陰暗、潮濕、狹小、破舊的泥坯房子,有的連屋瓦都買不起,房頂還是樹皮蓋的。因為窮,一旦患病,小病強忍,大病等死」。陳桂棣說,他當時被震撼了,在他的印象裡,自從農村實行了「大包干」後,農民的日子已經過得相當好了。
九四、九五年陳桂棣夫婦拿到了三個涉農案中的其中兩個──丁作明案和王營村案的材料,這兩個案件讓他們感到非常震驚。他們越來越發現農村的窮困和壓在農民身上的瀋重負擔,於是陳桂棣和春桃覺得是拿起筆的時候了。
● 「看到的遠比寫到的嚴重」
於是陳桂棣夫婦以記錄大陸農村稅費改革和推行的過程為主,花了三年時間在安徽、河南、河北等農村進行調查採訪。
《中國農民調查》
據南方都市報報導,文章開篇講了三個涉農大案:利辛縣路營村農民丁作明帶頭向縣委反映村幹部亂收提留款、農民負擔過重等問題,被村幹部及鄉領導記恨,在派出所被活活打死;固鎮縣小張莊村幹部橫徵暴斂,村民上訪要求清算村財務賬目,刑期未滿就當上村幹部的村委會副主任竟然帶著兒子,在眾目睽睽下向村民清賬小組的代表大開殺戒,造成四死一傷;臨泉縣王營村黨員王俊彬等人向上級組織反映村幹部亂攤牌、亂集資、亂罰款,結果整個村莊遭到執法部門鎮壓,一千多名村民逃到鄰省,王俊彬被開除黨籍。
據中國時報報導,書中還透露,雖然中共中央政府對農民的稅費負擔有明文規範,但是,要錢的地方小幹部卻巧立名目、苛捐雜稅:養一頭豬,要交錢;蓋房子,要交錢;種糧之外又種花生,要交錢;添了拖拉機,要交錢。除此之外,幹部喜事喪事乃至添兒添孫,農民也會被迫出錢。交不了錢,就會有吆三喝四的收糧隊上門扒糧、搬櫃、牽牲口。此外,書中也列舉了若干農村幹部如何弄虛作假的實例。
江澤民九八年視察小崗村就爲一例。安徽鳳陽縣小崗村為一九七八年農民首先自行農村改革的著名地方,但是,改革開放二十年後,這個農村仍蓋不起樓房,修不起馬路,用不起電話,吃不上自來水,沒有一所學校,甚至,沒有一處稱得上衛生的廁所。但是爲了迎接江澤民,小崗村突然改天換地:新蓋一所小學;建造一座自來水塔;縣委、縣政府為家家戶戶住房刷上塗料;又為每家每戶建造衛生廁所;「大包干」的展覽館也平地而起;村支部的辦公室,也裝修美化;家家戶戶還裝上了電話,不收費;全村設計出了四十套新房子;一條四公里的水泥路兩邊光禿禿,縣林業局自籌資金從百裡之外買來八百三十棵蜀檜,趁夜搶運,當天入土,種得整齊漂亮。
安徽大學文學教授王達敏這樣評論,「乍看上去,這些事件只是涉農案中的個案,但因案件的性質各不相同,其涵蓋的政治、經濟、法制乃至道德的社會問題也不相同,將它們觸目驚心的內幕揭示出來,並予以犀利深刻的剖析,無疑就把當今中國的『三農』問題和盤托出了。」
然而陳桂棣卻感嘆道:「我們看到的遠遠比我們寫的嚴重。我覺得文學寫到這個程度,就很難讓城市人民理解了。現實的複雜原因,有時候不是作品能反映的。」
● 來自對立面的壓力
《農民調查》的作者陳桂棣、吳春桃
新聞週刊報導,春桃告訴記者,她已經戒菸四年了,但是因爲最近壓力太大,她又開始抽煙了。這種壓力來自與對立面,因爲他們的書所披露的事情很多都是批評,已經招致一些領導的不滿,現在臨泉縣縣委書記已經把他們告上法院,說他們侵犯了名譽權。她還表示,這本書曾經三次改稿,擔心某一點分寸把握不好,會造成不必要的大麻煩。只要把自己的立場表達出來,書中的很多措辭都盡量婉轉。
「公開跳出來的人,我們不怕。可背後隱藏著什麼,這讓我們擔心。我的孩子還很小,現在,我們把他送走了。我捨不得他,但我要保護他。」 春桃向記者表達了她的憂慮,「我們已經得罪不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