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國家大劇院是「一稿兩投」設計。一九九三年,安得魯在日本大阪參加了水族館的設計競賽,他做了一個方案(見左圖):中間是一個半圓玻璃球,周圍是一圈水。北京國家大劇院方案的構思,基本是這個方案的翻版。兩個完全不同性質和功能的建築物,居然做成外形雷同的建築物是絕對形式主義,也愚弄了中國的專家與人民。
其次,設計上也有嚴重問題。建築設計的重要原則之一是,大型公共建築的造型不能過於奇特,跨度也不宜太大。如果非要這樣設計,那麼配套的結構形式一定要經過多次修改論證,再經過模型摸擬實驗,由小而大,有實驗資料,才能實際建造。據我所知,國家大劇院的結構設計根本沒有經過上述的程式和累積經驗。另外,安得魯設計的觀眾廳在地下十五米,劇場周圍被五萬噸水壓住,一旦有火災、地震或恐怖份子攻擊,觀眾逃生的安全門通道太長,萬一隧道有一點裂痕,水漏下來或再碰上電線,慘況不堪設想。
再說,劇院建在古代永定河的河道上,施工時就有大量的水噴出來,雖被強行封住,但後患難料。有人戲稱,「驚動了土地爺,所以安得魯設計的巴黎機場才會坍塌」。
對於安德魯的這一作品,加拿大建築大師、教授、哈佛大學雙碩士麥 克倫批評道,「它的地理位置合適嗎?它是不是完全屬於西方世界的物品?但一點不科學,這應該是一個功能性非常強的建築物,但設計人把它當作一個藝術品來做,大錯特錯!上面加了蓋子,房子套房子,是在屋中打傘。結果需要高大空間的舞台上不去,要向地下挖六至八層樓,這是全世界建築界有史以來最荒謬的大笑話。同時,因為大量的池水而有絕對的危機,如果這個建築能建成,那全世界的建築教科書都可以燒掉了」!
麥 克倫說,這「是一個愚蠢的構思、一意孤行地思考的方案。它是一個在西方絕對不會被允許的,反而在中國鑽了空子,成為有機會能實現的方案。最後,我再次為我的強烈用詞而道歉,但是我實在是為我所愛的一個國家而擔憂,這方案會給中國帶來羞辱。而其設計師也已經為此方案而聲名狼藉了,這是一個將會站在那一百年的建築,不像服裝流行或一時的狂風熱潮,請千萬慎重考慮」。
貝聿銘等酷評安德魯
國際知名建築師貝聿銘曾指出,美國的林肯中心、肯尼迪中心或者百老匯劇院等歌劇院、音樂廳及劇場都是各自獨立的建築而且都直接從大街入出。這種設計的原則很簡單;就是一旦有災難,觀眾就可以一開門就是大街或室外廣場。同理,如果蛋形大劇院的三個劇院、音樂廳及場都有演出,而一旦發生災難的話,近萬觀眾一起逃生的話,必定人踩人,踩死人!貝聿銘還指出︰如果這三個劇院、一個音樂廳中,僅有一處有演出活動,那麼觀眾進入像機場候機室一樣的大廳,到底是將所有的空調和燈光都打開?還是只開部分?如果全開必定太浪費,只開局部則溫度不適中,周圍也一片漆黑。
具國際權威、英國的建築專業雜誌《ARCHITECTURE REVIEW》發表社論《無法無天》,嚴厲批評安得魯設計的北京國家大劇院,「因為設計了很多巨型紀念性的機場建築,所以使他能在一個爆炸性(新聞)的北京中國國家大劇院的設計競賽中,增強了他競標奪魁的本領,但是他設計的戴高樂機場可能是世界上最令人混亂的候機室……這個形式有與北京市中心和其他任何現有建築完全不協調的新紋理(new texture),他將他的奇才用來創造了一條隨意和透明的通道。安德魯安排了從水底下走入大劇院的一百米通道,所以你得先鑽下去走過一個水下隧道,再走上去。雖然一個橋會更直接和更舒適,但是被他否定了……當你進入這個建築物後,你會覺得你是在一種很熟悉的建築形式空間裡,那就是機場候機大廳,巨大的歌劇院、音樂廳、京劇院的外形都是這種被一候機大廳式的空間包圍著,沒有方向感,也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用說各個劇院的自我特色或個性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畢竟這是中國嘛。也許安氏已找到了他的完美的業主」。
作為安德魯的同行,我認為,因為安得魯是學道路橋樑出身的工程師,半路出家當建築師,從沒有設計過歌劇院和音樂廳,他是個設計機場的工程師,就把這三個歌劇、音樂、戲劇和有關的建築物,用一個像機場候機大樓和飛機庫式的建築物罩起來。
如何善後?我認為,把三個勉強可以使用的劇院和音樂廳的骨架一起拆了,未免有點浪費。除非是建設部下令安全檢查後,經修改設計後,仍然沒有辦法解決隱患。
總之,現在下決心拆掉它絕對形式主義的圓頂還來得及,只要犧牲大約兩三億元人民幣的材料和施工費,再加上幾億元的為安全疏散而修改設計的費用,應當不會超過五億人民幣。我的設想是,如果可以的話,不妨拆除那個圓頂,再在安全疏散的設計上進行深入的修改;主要是解決如何從地下十五米,穿過周圍五萬噸水而逃到地面上來。顯然一定要加一些橋,使觀眾可以從水裡逃生。
國家大劇院事件令我浮想聯翩。中國其實有很多傑出的建築設計師,體育建築大師馬國馨就是其中一位,只是國家給自己人的機會太少了。中國人心胸豁達,眼光銳利,只要是新的、但是一定要真正是好的建築,都會受到讚揚。
金茂大廈就是一個絕好的例子,由美國SOM事務所阿堅 施密斯設計的,它完美地結合了中國的塔和竹節美的神韻和現代高科技。為二十一世紀貢獻了中西文化結合的新生文化。金茂大廈獲得建國五十週年、上海十大優秀建築第一名(二十一名評委中十七位是中國人,而且不記名)。我反對安得魯的設計,不是因為他是法國人;是因為他的設計太爛!太危險!太浪費!
且看人家韓國如何做事。從一九八八年奧運會起,韓國就把該屆奧運會的總建築師柳春秀等人,逐步栽培出來,成為國際知名的大師。他是韓國人唯一獲得劍橋大學院士頭銜的人。二零零二年世界盃賽場國際設計競標,他拔了頭籌。韓國人像培養自己的大宇、現代汽車、LG、三星電子產品等知名品牌一樣,培養和保護自己的建築師。
培養中國設計大師
我們中國除了貝聿銘前輩以外,真的沒有能和國際大師平起平坐的建築師嗎?我們不能再回到閉關自守的時代,要在建築市場對國際開放的同時,向掌握著工程項目的政府官員和業主呼籲,請不要把外國月亮誇得太圓。應當真正為「三個代表」著想,對栽培自己民族的建築師做點貢獻。否則,猴年馬月才能誕生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設計能力)、中國品牌的建築大師?國內建築界在引進發達國家的設計思想和方法時,一定要將傳統文化賦予一個再生的生命,融合到現代科技中去,這樣才能產生具原創性的建築設計。
我不禁想到中國的前領導人周恩來,作為一位偉大的政治家,他對中國的建築方針也提出好的建議,那就是,「經濟、實用,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追求美觀」。眾所周知,近二十多年來,西方已開始崇尚樸實大方、親切和「回到重視基本功能(Back to Basic)」的建築,其實這就是中國哲學闡述的「大美無言」和「大美無形」的理念。也請大家記住,現代(包括後現代)建築的金科玉律是︰形隨功能而生。時裝表演的服裝畢竟不能穿來上班啊!
作風務實和以身作則的中國領導人,停建了由荷蘭建築師設計、非常不合理、形式主義的中央電視台大樓,又取消了瑞士建築師複製在慕尼黑二零零六年世界盃賽場的「鳥巢」或「速食麵」的屋頂。我相信中國領導人一定有智慧處理好國家大劇院。
中國風水勘輿預言劇院命運
建築環境心理學,就是中國的勘輿學。專家李燕早已預言大劇院風水不妥,是非不斷。
國際上很多建築學院都有「建築環境心理學」,其實,中國的勘輿學即「地理風水」,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建築環境心理學」,這是學界繞不開的大課題。
清華美院即前中央工藝美院教授李燕,是中國易經學會會長,也是一位佛學大師。他對國家大劇院的觀察是︰此地是風水中的「爻卦」位置,將來必有不斷的是是非非。他更預言︰這個像墳頭的建築物,一旦施工,有相關的人會莫名其妙死去。
結果,設計師魏大中去世了。國家大劇院方案第一輪評選的時候,我是評委之一。魏大中的設計方案得到七成五評委不記名贊成票,獲得第一。他的方案非常好,建築物跟周圍環境很協調,又很「洋氣」,富麗堂皇,雍容華貴。但這個第一名被安得魯不明不白「搶」走了;還要配合這個法國「橋樑道路工程師」畫施工圖。魏大中之死是抑鬱而終啊。前年,我曾問他為何不拒絕?魏只有一聲嘆息︰「你是自由之身啊!我是共產黨員,要服從組織啊!」後來,大家都看到了,巴黎戴高樂機場坍塌,又是兩個中國人不幸遇難。世界上有一百多個國家,為什麼偏偏讓中國人攤上枉送性命呢?
這可不是國家大劇院「是是非非,沒完沒了」嗎?李燕說︰「上天給了我一種預警的能力,但是我經常不希望我的不好的預言會真的發生。但是……唉!」
(彭培根小檔案︰一九四三年出生於安徽,四九年到臺灣。青少年時熟讀儒、道經典,信奉「世界大同」及社會主義。中國文化大學建築及都市計畫系學士,美國伊利諾大學建築碩士,擔任國家大劇院首輪設計競賽評委,受聘為首都建築藝術委員會唯一的台籍委員,與人合作參加二零零八年奧林匹克會場規劃設計競賽,獲佳作獎;八二年至今任北京清華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