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們兒氣?」我問老婆是什麼意思,老婆哈哈大笑,解釋說:「剛來中國的時候,你就是一個文質彬彬,謙和得有點帶女人氣的人,現在你有了男子漢氣概。」「是表揚還是挖苦?」我追問。「我覺得是好事。」老婆回答。
大家邊吃飯,邊回憶我以前給人的感覺。一個說:「剛見你的時候,說話怎麼這麼小聲,問什麼事情都很小心翼翼。」一個說:「你總是順著別人,大家說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還有一個說:「你老婆是湖北人,知道嗎,九頭鳥的故鄉,全中國有名的潑悍,當時你們倆好,同志們都為你捏把汗,怕你搞不定。」那時候大家都納悶,在有個「厲害」老婆的家庭裡,男人只會顯得更加「氣管炎」,我怎麼能倖免於難。中國的朋友就有這樣的好處,好多年沒見了,幾秒鐘就能立刻找到昔日的感覺。大家很直率,儘管直率在以前會讓我感到不知所措。現在我已經開始習慣這種方式了,不用猜,很省心。
我告訴大家,老婆厲害,只是表面,潑辣只是在極少的情況下。由於她天性風風火火,所以家裡的事上到買房決策,下到孩子入托,三下五下,立刻安排妥當,更可貴的是不黏黏糊糊,無需老公電話匯報行蹤,老公在外工作,可以高枕無憂。
我的湖北老婆是一個愛情至上主義者。當我到中國工作後,她只問公司大概的方位,就能順籐摸瓜地找到我,並在一天之內決定放棄北京的工作,到南方一個小鎮和我在一起。老婆進了我們公司後,她的「母性」大發,自己工作做完後還要對我的工作指點江山。由於我來中國之前學過中文,公司一下子把我安排到了人事部,專門和中國員工打交道。老婆自告奮勇地充當我的耳目,每天下班約會時就把群眾對我的反映一五一十地匯報上來,有一天她還特彆氣憤地告訴我,公司的守衛說我就是因為是日本人才當上領導,一點也不會管人,簡直就是草包!我問「草包」是什麼,她大概也發現自己話說多了,趕忙解釋「草包」就是稻草人。那一次,我發火了,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替我著急,想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勝任自己的工作,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許自己的老公被一個員工這樣隨隨便便地說。我一拳打在門上,告訴她我就是草包,但不會永遠是草包。
我老婆很欣賞一個在日本留學後進入公司的中國管理者。雖然他比我晚一些進公司,但很快把守衛變成自己的耳目,全公司最刁鑽的守衛個個都怕他,因為有短被他抓住,而且他處罰起來也毫不留情。這一下,守衛的工作頓時變得規矩起來。可是老婆欣賞的中國人所謂的管理,對我來說無疑就是粗暴。老婆還當著我的面模仿那個管理者對員工說話的樣子,面對一個不服管的員工,他高抬下巴對那人說:「雖然我進廠沒幾天,可你就得聽我的,你肚子裡才喝了多少墨水啊!」
我知道這位中國同事工作很有魄力,而且工作有成績,但讓我那樣說話我是絕對辦不到的,雖然公司的員工是來自中國最偏遠的山區,說話辦事常常野性不改,但是傷人的話,即便是沒有接受過教育的人,也可以從語氣和動作中感受到。我認為對人應該有最起碼的尊重,不能只顧有效果而不管方法。
我告訴老婆,以後不用她提供情報,我會按自己的方式和員工打交道,就算慢,但我不睡覺也會把自己的事情幹完,還有,以後不要在家裡也說公司的事,這樣太累了。
老婆很聽話,不再用自己的經驗為我做什麼,即使懷孕期間也不忘下班後坐上「摩的」去鎮上看《泰坦尼克號》,有空就拉著我到處吃好吃的東西。變得「沒心沒肺」的老婆是讓我最安心、最放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