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叛亂,一次是1948年發生在東爪哇以地名稱呼的「茉莉芬事變」,一次是1965年以日期稱呼的「九三○事件」。茉莉芬在我讀小學時的中爪哇梭羅附近,不過那時那裡還沒有中文報紙看,所以不曉得。1949年後到雅加達讀中學,才知道有這樣一個事件。印共與政府說法當然完全相反,一個指責鎮壓,一個指責造反。五○年代初期印尼蘇加諾政府逐漸左傾,共產黨出版了「茉莉芬事件白皮書」,當時我站在共產黨立場,同情他們,因此雖然看不懂,也去買了一本做紀念。只記得有幾張印共黨員在刑場被槍斃倒下的照片。1955年我回國,怕印尼海關檢查壞了我回國的大事,不敢帶回國。
「九三○事件」發生時我已在中國,只能看中國官方的消息與經過過濾的參考消息。當時也相信中共所宣傳的右派政變。其實後來看到的一些資料,固然左右兩派的鬥爭已經劍拔弩張,但是先動手的是左派一方。起碼是他們首先公開採用暴力。一個叫翁東的中校帶兵佔領電臺,並且綁架六位陸軍將領和一個初級軍官。由校級軍官去抓將軍,本身就是謀反性質。如果是那六位將領企圖謀反,也不妨抓了以後開庭審訊。但是翁東立即把那七個人槍殺。因此武裝政變的企圖非常明顯。
當時蘇加諾總統在印共和中共統戰下相當左傾。翁東的行動如果不是印共、中共策動,至少得到他們與蘇加諾默許。空軍也傾向蘇加諾。但是陸軍戰備戰區司令蘇哈托果斷反擊,把形勢扭轉過來。由於印共勢力很大,當時估計有兩三百萬黨員,有些已經出來響應與支持政變,特別是在他們勢力範圍的中爪哇地區。所以蘇哈托手段也很辣,以暴力對付暴力,殺了約50萬人,建立軍事獨裁政權。10月11日翁東被捕,隨即審判槍斃。蘇哈托在他的自傳裡說,翁東是印共元老阿利民的養子,在梭羅服役時就受到他的教誨。印共總書記艾地乘飛機逃到中爪哇的日惹,不久在日惹與梭羅之間的加拉登被捕。11月22日據說在逃跑時被擊斃。蘇加諾在保持中立兩年後也下臺,由蘇哈托出任總統,印尼「穩定」了三十年。
由於中共同印共關係非常密切,加上該年四月周恩來訪問印尼時,在檢閱海陸空警四個軍種和武裝民兵儀仗隊時,糾正印尼官員四個軍種之說,把民兵列為第五軍種,被印尼軍方認為心懷叵測。也由於中共地下黨在印尼很活躍,所以在大屠殺中有不少華裔遭殃。蘇哈托後來禁止華裔參政,也禁止傳播中華文化。大概是「釜底抽薪」吧?但是鼓勵華裔經商。後來鄧小平殺20萬人維持20年穩定,並且鼓勵老百姓下海經商就是向蘇哈托學的。
印共中央委員會第一副主席魯克曼在大屠殺後逃到中國大使館,據說被趕了出去。1966年中國開展紅衛兵運動,印尼的大學生組織(卡米)在印尼也很活躍,經常到中國大使館示威抗議,直至中印斷交。也有華人慶幸右派政變成功,因為如果印共掌權,印尼會成為第二個柬埔寨,死亡流亡的華裔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