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影棚。出人意料,她準時到達,得意地宣告自己是第一個,提前出門,不是路痴,畢竟來這裡的路不大好找,化妝師、服裝師、雷克薩斯RX300……都還在附近迷茫地兜著圈子。
出人意料,她自己開車,一輛黑色的以時尚和舒適見長的SUV,沒有司機,身旁和後排坐著經紀人和助理,畢竟大多數明星雖然宣稱愛車如命卻習慣於把愛車藏在家裡工作的時候一上車就睡大覺。
然而,問她為什麼買SUV,她說她不想說,問她為什麼買黑色的車,她說她不想說,問她以前開什麼車以後還想開什麼車,她還是說她不想說……
牛仔褲,簡單,上衣,簡單;長發隨隨便便地紮成馬尾,還是簡單。
沒有張揚,沒有咄咄逼人,李冰冰只是懶懶地坐在那裡,大眼睛亮晶晶的,唇邊的笑容若有若無,偶爾講出令人捧腹的冷笑話,然後在哄堂大笑之間保持嚴肅。
忘記所有來自於電影的誇張的她吧,眼前的她只是純粹,把更多的內容都潛藏在純粹的背後。
我們承認李冰冰是美女,我們認可美女必須配香車的論斷,然而李冰冰不願意如我們想當然地那樣配香車,那是為了滿足我們的慾望不是為了滿足她的慾望,所以我們為她找來一輛不是很「香」的雷克薩斯RX300。
她需要的是安全,她渴望的是舒適,所以她開的是一輛黑色的以時尚和舒適見長的SUV。
我不喜歡車!我不喜歡賽車!
化妝鏡裡的面孔逐漸清晰起來,紅得更紅,黑得更黑,然而輪廓裡的神情始終如一----清醒甚至謹慎。
我們做足了功課,關於李冰冰的人事車事一件件拋出,一件件印證,然而她只是搖頭,無奈地搖頭,然後字斟句酌地耐心解釋,告訴似乎一直誤解著她的我們:「我不喜歡車!我不喜歡賽車!」
那麼,關於賽車,關於「成龍杯」,關於某輛奔馳越野車,關於……她還是搖頭,無奈卻又固執地搖頭。
時光倒退7年,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新司機」,她說自己「因為年輕,因為不懂,所以膽大」。那時候,她有一種冒險的衝動,她想試試把油門踩到底的感覺,有人給她機會,她沒有理由不去嘗試。在「成龍杯」亞洲明星汽車拉力賽上,她的衝動釋放了,她的感覺找到了,她也撞車了----那恐怕是她唯一一次理直氣壯的撞車。
令人吃驚的是,勇往直前的她沒有經過正式的賽車培訓,撞車之後居然打開車門下車,前前後後地檢查車況,根本沒有意識到身邊呼嘯而過的賽車是多麼危險----除了她自己,每個人手心裏都是一把汗。
幾年以後,她才真正反應過來,才真正知道後怕,她總是在開車的時候用這件事提醒自己:「安全第一!」
我對車沒有感覺!車只是我的代步工具!
鏡頭裡的姿態不停地發生變化,有時是從過去走來,有時是向未來望去,濃重得化不開的情緒掩飾在始終如一的神情背後,我們只能通過肢體的表達方式猜度她的內心,然而還是無法猜透她演繹的究竟是她自己還是另一段人生。
我們希望給她一個與車有關的故事,看到激發快樂或者悲傷的必然和偶然,然而她只是在「表演」,努力地在「表演」,然後充滿歉意地耐心解釋,告訴似乎一直誤解著她的我們:「我對車沒有感覺!車只是我的代步工具!」
我們可以感受到她在表演時的真誠,儘管我們無法真正擁有我們想要的故事。燈光下,她不屬於她自己,卻又屬於她自己,矛盾,但是完美,「那是我的工作,我是演員。」她非常坦率,儘管她說自己不是故事裡的人,但是她願意嘗試不屬於她的心跳和體溫,投入地表演,平靜地欣賞。
有時性感,有時莊重,她不會在每個角色上強行表現自我,也不會在生活中突然迷失自我。人們都說她是一個好演員,因為她能夠在不同的空間和時間中游刃有餘,無論活潑精靈的女俠還是冷酷沉默的殺手,無論性感妖嬈的艷賊還是堅韌隱忍的「徽娘」,或許她在努力尋找體內潛伏的每個不同的徵象。眼前,她是性感的,然而性感不是她的全部。
沿著她的描述曲線想像一下,她可以自己開車在夜半無人的高速公路上狂奔,也可以睡在別人的車上舒舒服服地做夢,她可以身穿長裙裊裊娜娜地亭亭玉立地「S」著,也可以蹬上超短熱褲火辣辣地旁若無人地大笑,她可以用英語和粵語流利地念出屬於劇本的對白,也可以獨自坐在一個地方長久地發呆……最開心的,是開車出門找個路邊的小吃攤,以最舒服的姿勢坐下,完全不會在乎衣角的髒與不髒。
時光再次倒退7年,她更加年輕,更加充滿活力。夜半,高速公路上,她忍不住一格又一格地刺激速度表的指針,風從打開的車窗旁呼嘯而過……
如今,她喜歡坐車,喜歡在舒適平穩的車上隨便找個白日夢做上一會兒,「那是一種非常放鬆的享受。」儘管如此,大多數時候她還是坐在駕駛座上,即使沒有機會四處旅行,也是一個簡單的心理暗示:我是勇敢的,我很有生命力!
關於我的車,這個不要寫,那個也不要寫
印象告訴我們李冰冰和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然而她一再說這個不能寫,那個也不能寫,於是我們試圖費勁心思地做出很多所謂感性的分析,特別注意話裡話外地加上「或許」、「可能」、「也許」表明我們是分析不是瞎說。
有人說「車如其人」,一款車能夠代表一種性格,車的造型和色彩就是性格的種種具象化投射,然而這種論斷在她這裡毫無用途。「因為我不挑,只要舒服寬敞就好。」
我們前前後後地研究她的黑色的以時尚和舒適見長的SUV,然而自始至終無法找出關於她的性格的太多蛛絲馬跡,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確是一個對車要求極其簡單的人。即使她真的與其他女人一樣在車裡放上一個可愛的卡通小玩意,也不是一種習慣,而是百無聊賴的時候偶一為之。
如果一個被採訪者對車的要求太過簡單,和他深聊關於車的話題對於採訪者來說實在是一個奢侈的願望。在我們絕望到即將放棄的時刻,卻又幸運地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在電影裡與車發生的故事。
拍電影《紫蝴蝶》的時候有一場戲,她扮演的接線員突然中彈,一輛老式大轎車擦身而過,上面坐著攝影師和劉燁。她倒在地上,前胸和後背埋著3個炸點,炸藥裡還要裹上血漿包,隨著劇情的深入和人物的到位她已經渾然忘卻一切……
意外不期而至,似乎因為沒有看準角度,司機居然開車直接軋過她的腿。
即便正在非常投入地體驗一個已經死去的角色,她還是感覺到一陣真實甚至誇張的痛苦,然而她清醒地告訴自己不要亂動,「其實我心裏同時在想,這次一定完蛋了。」幸運的是,她傷得不重,一向以拚命著名的她幾天以後又一瘸一拐地出現在拍攝現場。
儘管有人認為她簡單到如一方亞麻,但是一方亞麻裹在一具真實而且富有含義的軀體上,就是性感。
她說不要寫她的車,不要寫關於她的車的任何東西,然後真誠地對我們說對不起。我們尊重並且理解她的「不要」。
不誤導人們對於她的認識,不誤導人們對於車的認識,真誠地說出「不要」兩個字比天花亂墜的語言需要更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