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多次到頤和園玩,也多次看到同樣內容的文字,可是關於列強焚燒頤和園、圓明園,我的態度一直比較複雜,從不像現在這麼「簡單」。我自忖:為何此次變「簡單」了?想想原來是最近憋了一肚子氣─《冰點》被封的氣,《新京報》被整的氣,國際網際網路被圈成國內網際網路的氣,高智晟被跟蹤、盯梢的氣,還有我自己被北大開除的氣。滿肚子的氣沒地方撒,遂呈今日這口舌之快。
莫說是一八六○年的頤和園,莫說是一九○○年的圓明園,便是二○○六年的中南海,就憑眼下製造資訊封鎖、與文明大勢為敵的勁頭推斷,除了最原始的火它能懂,別的它還懂什麼?但凡懂點別的什麼,也不敢這樣倒行逆施。
過去大清朝關起國門作皇帝,如今大中華人民共和國關起網門作皇帝,門雖不同,性質、心態、與人民的關係,完全一樣。中國統治者愚昧野蠻依舊,而英法聯軍的雄風不再,這是唯一感到可惜的。
只有價值認同
假如有一天美日台聯軍到北京東燒西燒,就是吐口唾沫能滅火,我也決不會開這金口。龍應臺就《冰點》被封給胡錦濤的信中說,她只有價值認同,沒有民族認同。我也一樣。那麼只有價值認同、沒有民族認同是什麼概念?燒北京與燒巴格達心疼的程度差不多,就是這樣一個概念。
有人說,中國政治向來畸形、殘酷,有些歷史事實或個人看法不應該告訴孩子。怎麼?中宣部、教育部欺蒙孩子,做父母的也一道欺蒙孩子?二部欺蒙孩子不心疼,因為孩子不是它的,難道我們自己欺蒙自己的孩子也不心疼?可是這樣孩子會失去很多機會的呀。
不要禍害孩子
這種反動的機會,我寧肯孩子全部失去。中共意識形態不是最怕別人跟它爭奪接班人嗎?我不能把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拱手送給它任它禍害或與它同流合污。
從能喝水的時候起,兒子就跟我一起喝啤酒、白酒(倒是去年夏天在華盛頓一家中餐館,人家嚴格執行未成年人禁酒令,沒跟成)。我的原則是,大人世界裡有什麼,就該讓孩子看到什麼,當然個人隱私除外。像與中宣部這樣的大過節兒,我對兒子從來不背不蓋。有一次騎自行車帶兒子玩,我朝空中伸展一下右手,想不到後座上兒子演雙簧似的喊道:「打到中宣部。」我奇怪,笑吁問他:「你怎麼也懂捋骼膊喊口號這一套?」「電視裡看的唄。」這就叫喝狼奶仿狼行。
比白疑還弱智
兒子讀初一了,他說現在最喜歡的科目是生物。此次在頤和園佛香閣,看到那些佛像都沒有頭,兒子問佛頭那裡去了,我說文革破四舊時砸了。他問什麼是四舊?我說舊思想、舊文化、舊道德、舊風俗是也。誰讓破的四舊?毛澤東。又是毛澤東--這個毛澤東他是白痴嗎?簡直比白痴還弱智,一個單細胞生物,不,一塊蛋白質吧。
學生物不耽誤罵獨裁,而且效果比學文科要好一些也未可知。毛澤東是一塊蛋白質,你瞧這是多麼別緻的比方,我是玩不出這個造句花樣的。後生可畏,看來起碼暫時我不必因兒子的專業興趣而擔憂後繼乏人的問題,雖然他已經學會紅衛兵捋骼膊喊口號。
(作者焦國標為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前副教授)
來源: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