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希望爸爸回家
我叫丁思思,在一所重點高中讀高二,學習成績一直不錯。但最讓我開心的是,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但一天放學後,我在大街上無意中發現:我爸爸挽著一位年輕阿姨的手。為了弄清他們到底要幹什麼,我把車鎖在路旁,偷偷地跟蹤。很快,他們進了一家電影院。我在離他們大約後四排的位置坐了下來。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他們的頭緊緊地靠在一起,樣子極其親密。想起媽媽還在家裡等我跟爸爸回去吃飯,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走出電影院,我頭腦一片空白。我們班上有幾個父母離了婚的同學,他們像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我真的很怕和他們一樣,成為一個沒人要的孩子。在路旁的電話亭,我撥通了父親的手機。 「爸爸,我騎車不小心摔倒了,你能不能來接我?」「 我馬上就去。」電話那頭,爸爸的聲音非常焦急。為了不讓爸爸揭穿我的謊言,我故意用膝蓋在路旁的電線桿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很快,爸爸就來了,把我全身上下檢查個遍,確定只有腿上有傷,這才放心地把我帶回了家。
晚上,我怎麼也睡不著。爸爸總說,他能跟媽媽結婚很不容易。爸爸出生在農村,家境貧寒,媽媽生長在城市,外婆外公一直不答應媽媽跟爸爸交往,但媽媽一心扑實跟了爸爸。這些年,爸爸從一名公司小職員升到了財務總監,他總說,軍功章上有媽媽一半。但為什麼現在爸爸要背著媽媽跟別的阿姨交往呢?
為了讓爸爸下班後在家待著,我騙他說我最近學習很吃力,要他在家給我輔導。儘管爸爸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答應了我。可是過了幾天,爸爸又找各種藉口不回來吃飯,媽媽好像也察覺到了什麼。我知道要斷絕爸爸的念頭,這樣小打小鬧肯定不行,我得想出一個管用的辦法。一天,我從一篇故事中受到了一些啟發。像爸爸這樣的人,因為婚姻太過平淡,沒有激情,才會出去找情人,他們最怕事情被公開,因為那樣,他們的前途、名譽都會受到損害。抓住了爸爸的弱點,我就籌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
連續幾天放學後,我都帶著照相機到爸爸公司門口偷偷地等他。那個阿姨跟爸爸是一個公司的。那天,我看見爸爸剛走,她隨後就出來了,跟爸爸一起鑽進了出租車……我拍下了爸爸跟她上車的照片。
我還從爸爸同事的口中,打聽到對方名叫劉婭,是爸爸的下屬。
我把底片拿到離學校很遠的一個地方洗出來,然後模仿大人的口氣給爸爸寫了一封恐嚇信。「李曉光:你最好離劉婭遠一點,如果你再纏著她的話,那麼這張照片就不只寄給你了,你會發現,你的公司領導,你的妻子都會收到,你好自為之吧!」我將那張偷拍的照片,連同書信一起寄了出去。
或許是那封信真的嚇住了爸爸,爸爸又跟以前一樣,下班準時回家了。可是過了沒多久,爸爸又舊病復發。那天,我中途回家去拿忘在家裡的作業本,正準備開門,就聽見家裡有人說話。原來是爸爸在跟別人打電話,我正想敲門,爸爸的一句 「寶貝」嚇了我一跳。原來爸爸並沒有跟劉婭斷絕關係,他們還在交往。
第二封信:希望爸爸離婚
2005年3月的一天,我放學回家,家裡一片零亂,媽媽給我留的紙條寫道:「思思,媽媽去外婆家住幾天,你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我急忙趕到外婆家,看見媽媽的眼睛又紅又腫,臉上還有一個掌印,我嚇傻了。外婆告訴我是爸爸打的。
爸爸平時可是一句狠話都沒對媽媽說過啊!原來媽媽把奶奶生前留下的一隻花瓶打碎了,爸爸一氣之下失手打了她。幾天之後,爸爸上門道歉,媽媽哭了一陣,最後還是跟爸爸回了家。可我知道,爸爸的心已經掰了一半給另外一個人。
從那以後,我經常看見媽媽一個人拿著相冊偷偷地哭,爸爸加班的日子也比以前多了。我所做的一切毫無效果。偶爾,爸爸回家後會想一些古怪的法子逗媽媽開心,但第二天,或第三天,爸爸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不希望媽媽再這樣痛苦下去,我也不希望爸爸再這樣遊戲媽媽的感情,我希望爸爸向媽媽坦白。如果爸爸真的能跟媽媽坦白,我想我會原諒他的。
2005年4月10日,我冒充一個追求劉婭的人給父親寄去了第二封信:「李曉光,你這樣算是一個男人嗎?如果你是真心誠意地愛劉婭,那麼就對她負責,這樣讓她不明不白地跟著你,算什麼?我也愛她,所以我希望她得到幸福,如果你真是為了她好,你就跟你妻子離婚,娶劉婭。要是再這樣下去,你就絕對不會如此輕鬆地坐在辦公室了。」
晚上回到家,爸爸什麼也沒說,還熱心地幫媽媽洗碗。難道父親還不知道悔改嗎?一個月很快過去了,爸爸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一天晚上十點多鐘,媽媽正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滾,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六神無主的我嚇得只有抱著媽媽哭。媽媽叫我趕快給爸爸打電話,然後去隔壁叫李阿姨過來。我照媽媽說的做了。李阿姨連忙叫了一輛車,把媽媽送去了醫院。媽媽得的是急性闌尾炎,醫生說如果送來不及時,後果不堪設想。媽媽手術做完後,爸爸才來。我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他被我看得低下了頭,我發現他的頸上有一個紅紅的唇印。這一刻,我真的非常恨爸爸。
一個星期後,媽媽出院了,爸爸竭盡全力照顧她。但我卻開心不起來:爸爸既跟劉婭好,又跟媽媽好。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裏就堵得慌,在同學面前,我也覺得低人一等。
我已經不指望爸爸離開劉婭,我只希望爸爸早點跟媽媽離婚,不要再欺騙媽媽。我找到了同班同學王小青,騙他說我好朋友的父親愛上了別人,我朋友很傷心,所以決定幫朋友教訓一下他父親,王小青很義氣地答應了。
第二天中午放學後,我和王小青先背好了台詞,然後我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王小青模仿大人的口氣說:「李曉光,你好大的膽子,我叫你離開劉婭你不願意,叫你離婚你也不願意,看樣子你是想讓我到你的單位去找你,是不是?」「你是誰?你千萬不要到我單位來,有話好好說。」聽見爸爸說的話,我很失望,難道婚外情有那麼大吸引力,讓爸爸連自尊也不要了嗎?「好的,那麼我告訴你,準備5萬塊錢,否則讓你名譽掃地!」爸爸答應了。
晚上回家,看爸爸一臉愁容,我故意問:「爸爸,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沒有,就是工作上面遇到了一點煩心事。」看見爸爸這樣,我的心裏感到一絲快意,我知道爸爸肯定籌不到5萬塊錢,剩下的路只有兩條:要不跟劉婭斷絕關係,要不跟媽媽離婚。
幾天之後,我又叫王小青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催他趕快籌錢。放學回家,我看見爸爸跟媽媽在房間裡面吵架。原來,爸爸騙媽媽說要跟朋友合夥做生意,想先把我上大學的錢拿出來用一下,媽媽死活不同意。我上大學的錢是媽媽一個月一個月積攢的,我們全家稱它為「成才基金」,就是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人想到要動用這筆錢!現在爸爸竟然為了劉婭,連我也不顧了。我頹然地坐在地上,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了眼眶……
沒有拿到錢,爸爸三天兩頭跟媽媽吵架。媽媽說不過爸爸,只是哭。
一星期後,趁我去上學時,媽媽走了,只給我留下了一封信,還有200塊錢。我拿著媽媽的信,哭得肝腸寸斷。爸爸回來後,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一句話也沒說。
第三封信:爸爸,讓我在天堂裡為你和媽媽祝福
因為爸爸的原因,我變得很敏感,跟同學關係越來越不好,老師經常在班上點名批評我,說我再這樣下去,可能連大學的門檻都邁不進去了。大學一直是我的夢想,但因為爸爸,我的夢碎了。
眼看高考一天一天逼近,我卻沒辦法讓自己集中精力複習迎考。高考完,爸爸問我考得怎麼樣,我說還行。爸爸一臉釋然的樣子,安慰說,只要我盡了力就行。但我清楚,他其實很在乎我的高考成績,媽媽也是。
終於到了能查高考分數的那一天。爸爸一個勁地催我打電話,儘管我心裏像一個待決的囚犯一萬個不願意,仍硬著頭皮撥通了查分電話。果然,奇蹟沒有出現,我只考了401分,可能上好一點的大專都成問題。爸爸只是拍拍我的肩膀,有氣無力地對我說:「要不,明年再考?」說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媽媽不像爸爸那樣善於克制自己,她的痛苦和不滿整天掛在臉上,家裡的空氣變得一天比一天沉悶。爸爸回家的時間比以前更晚了,有時還在外面過夜。媽媽長吁短嘆了近一個月,再一次搬到了外婆家。媽媽走後,爸爸似乎有些愧疚,他替我買了好多我愛吃的東西,我卻沒有一點食慾。爸爸顯然並不快樂,有時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悶煙,一抽一個多小時,一句話也不說。
媽媽走後的第五天,爸爸讓我給媽媽打電話,說我想她了,爸爸也想她,讓她快點回來。我機械地重複著爸爸的話,心裏卻在大聲地責問爸爸,既然你如此在乎媽媽,為什麼不能和劉婭阿姨分手?但話到嘴邊,我又嚥了回去。作為女兒,我沒有勇氣對爸爸說這樣的話,甚至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這個家已經沒有人再需要我,媽媽不要我,爸爸有劉阿姨,同學和老師都對我失望到了極點,大學,對我來說是那麼遙不可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2006年2月25日,我給爸爸寫了最後一封信:
「親愛的爸爸:
這之前你收到的兩封信都是我寫的,那個打電話給你的人是我的同學,我早就知道你和劉阿姨的關係--我本來不想這樣離開你和媽媽,可我沒有辦法,同學們都去上學了,媽媽又不在家,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孤獨,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本來,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也很快樂,可是,自從那次在街上碰見了你和劉阿姨,我就再也沒有快樂過,真後悔,當初不該跟蹤你們,甚至不該碰見你們……爸爸,如果你還愛媽媽,就和劉阿姨分手吧,我會在天堂裡為你和媽媽祝福。愛你的思思。」(由於原始信件被水濕透,很多字跡已無法辨認,此信是根據原件意思整理出來的--筆者注)
我騙醫生說媽媽晚上睡不著覺,叫我來買安眠藥,醫生相信了,但只肯開給我六粒,我又跑了其他幾家醫院和藥房,總共買了42粒。回到家,我穿上自己最美麗的衣服,那是爸爸出差到北京時給我買的,我把42粒藥全部吞進了肚子裡。
在天堂裡,我終於看見爸爸牽著媽媽的手,另一隻手牽著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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