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古城中偶闖的納西人洞房,讓我抵消了先前進入新束河時留下的失望印象。其實,真正的古村落中開發商任何形式的開發都已經意味著失敗,讓一種原生態自然的生活氣息、人員、建築等都能呈自然的狀態繁衍和成長。
去麗江之前就知道除了古城內的大研鎮外,離它六公里的地方還有一座可以與麗江媲美的古鎮,她的名字也很獨特叫「束河」。它也是麗江古城被評為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的一個重要村落。而且這個村落剛開發,沒有大研鎮那麼商業化。
據資料介紹,束河古鎮在歷史上是茶馬古道的驛站,它在清代和民國年間著名的麗江四大集市之一的束河四方街,出奇地安靜,幾條小河穿流而過,小河源頭是兩個水潭,一個叫九鼎龍潭,納西語稱之為「埃科恨」,意為「岩洞之湖」;另一個叫「坡底小潭」,納西語稱之為「塢伯吉恨枯」,意為「村頭小湖」。因為是兩條河的交匯點也就起名「束河」了。
在麗江,流傳著一句幾乎人人知道的俗諺:少塢卡,堆塢孫。意思是「束河的王,堆塢的官。」「堆塢孫」指的是民國時曾當到陸軍中將、貴州省清鄉司令、代理省長的白華村納西人和繼聖,而所謂「束河王」不是指的什麼大官,而是指民國時期束河中和村一個著名的詩人和教育家,他的名字叫和志鈞,號石衡。20世紀20年代初,他與弟弟和志堅一起考入北平政法大學。
1924年畢業後回到麗江,致力於地方的教育事業,創建了民國時在雲南聲譽卓著的「束河中心小學」,曾任麗江詩、書、畫、樂四會綜合的「雪社」社長。他從1936年到1945年期間,先後任雲南賓川縣縣長、永勝縣縣長、景東縣縣長、麗江縣參議會議長等職,大力推動地方文化教育事業。他在家鄉深受民眾愛戴,民間尊稱之為「少塢卡」,意為束河王。
在麗江古城大研鎮上我曾發現一家皮鞋店,店裡陳列著各式皮鞋,上面還掛著國家優質產品的獎狀,店員告訴我這裡束河的皮鞋是當地的一大特色產品,質量非常好,問我要不要買一雙,我看了一下款式實在落伍了。鞋子沒買成,卻知道了束河是出皮鞋匠的信息。
後來和師傅告訴我束河是個「皮匠之鄉」。許多在滇藏地區出名的束河人最初就是靠當皮匠起家的。相傳束河從事皮革業的這一支人的祖先是南京應天府的著名皮匠,因在明初某年元宵節上獨出心裁作了一個靴形大燈籠,被人誣告是影射明太祖皇后的大腳,被判充軍雲南,其中的一支流落到了麗江,仍操舊業。
由於他們手藝高明,很快生產出適合滇川藏高原特點的產品,如藏靴、皮鞋、皮口袋、皮條索等,購貨者踴躍、從師者如雲。麗江古城四方街南面鋪子前的一溜地,被稱為「少塢期此」,意思是「束河人擺攤賣皮革製品的地方」。束河人中流傳著一句話:只要有一把錐子,一扎紗線,束河人就敢走天下。
今天束河的皮鞋匠已經完全在溫州鞋面前投降了,和師傅告訴我那些生產皮鞋的工廠已經破產關門了,師傅的手藝也漸漸的流失了。
栽著滿懷的厚譽和期望,和師傅的車把我載到束河鎮的門口。村口很裝飾性地放著一個大的木架,木架上掛滿了玉米棒子,藍色的天空背景下黃色的玉米很是奪目鮮艷。門口還拉著歡迎的橫幅,村口左邊有座建築的入口,進得入口右邊是一隻櫃臺,工作人員要我們買門票進入,面值八十,優惠價三十元一人。左邊也有一個櫃臺,櫃臺裡的一個服務小姐熱情地向我們派發了一份宣傳畫冊,打開一看是束河鎮開發茶馬古道的房地產宣傳資料。
剛進入古鎮,被三十元的門票潑了桶涼水。在大研古鎮可是自由進出,根本不用買門票的。在我心裏,對於古鎮開發買門票歷來是十分的反感,我認為這個有點像強盜一樣的,你進來就要買票。門票往往與開髮結合在一起,古鎮一旦被商業機構開發,那麼這個古鎮已經死亡了。
我在1990年去周莊時候,根本沒有門票,也沒有多少店,有的也是當地人自用商品,後來開始買門票了,天呢!滿街全是萬三蹄膀,把我的心都壓碎了。古鎮靠門票收入就是在等於挖祖墳吃祖產,越吃越少,直老本吃完。
而麗江大研古鎮卻反主流而行,沒有被什麼公司之類的開發,更不收進古鎮門票,至於到木府和獅子公園那是需要買票的。大研古鎮的店面幾乎全滿的,遊客也是熙熙攘攘,而在四方街的背後一些寧靜的街道裡會居住著許多遊客,每天可以自由的進出古鎮,這樣總消費未必會低,但是給遊客的感受很是被尊重的。
進得束河鎮,你是根本找不到什麼茶馬古道的感覺,完全是與給我資料一樣的全新的納西特點的商鋪,兩店中間的馬路有一條河,河水到很清晰,也是和麗江的一樣。只不過是,寧靜的有點可怕,幾乎所有的店舖是沒有裝飾過的,偶爾見到一家正在裝修開咖啡店。
再往裡走,就是大大的四方街廣場了。廣場比大研鎮的大,規劃的也很好,靠西的一邊有個大舞臺,其他三邊都是商鋪,也幾乎沒有多少家在開業。正值元旦時節的中午時分,不少納西老人穿著民族服裝在舞臺的下面,舞台上有個演員拿著麥克風在唱歌,歌聲響徹廣場四周。
在廣場的北邊路口,我們進去找吃的,店裡擺放著六張方桌,沒有人,我大聲一喊,樓上有一個小夥回應後就匆匆下樓梯,我們請他做了一碗米粉,小夥把曬乾的米粉條放到熱水裡泡,毫不隱諱地告訴我:「遊客不多,生意不好!」他也是原來在外地打工的當地人,本來想到束河開發了可以租個店面做生意,自己就睡在樓上,樓下做生意,不料幾乎沒有多少人來,他說過了春節還是準備出去打工了。
這樣的慘淡經營的狀況,實在與我先前腦子裡束河的美名不匹配。我問小夥:「這就是束河嗎?」他回答我:「這是新開發的束河,老束河還要往前走。」
吃完只有六塊錢的米粉,我們就繼續往村子裡走。這個時候就陸續看見一些被拆的房屋廢墟,繞過廢墟就可以看見與大研鎮一樣的真正的納西原生態居民。我們走進一戶人家,五六個穿著民族服裝的納西老太在屋檐下聊天,我們湊了上去,衝她們笑笑,用普通話與他們交流,他們沒有回答,只是把椅子拿出來給我們坐,還把她們磕的瓜子捧了一把給我們。交流很困難,因為他們未必全聽懂。
告辭她們就闖進對面的人家,院子裡放著幾張矮方桌,他們在打麻將,也沒有理會我們。我主動與一個男性中年人打招呼,他居然給我遞煙,我忙謝謝他。他告訴我,今天是這戶人家辦婚宴,剛結束。客人都在打麻將,新郎喝醉了,到樓上休息了。這個時候我回顧四周,發現院子東面的正對主房的牆上貼了張大大的紅色的「喜」字。
我徵求了他的意見後就沿著一人寬的木樓梯上到了二樓,西邊的廂房門開著,也貼著「喜」字,門裡傳出了歌曲的聲音,我走過去一看,一個穿著西式紅套裝,頭髮上茶滿鮮花的女子座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看就知道是新娘,邊上還有一個女孩應該是伴娘,而新郎倌四腳朝天穿著整齊的西裝躺在鋪嶄新床罩的大床上。
我趕緊主動與新娘打了招呼,對她說了句「新婚快樂!」,她對我笑了笑,起身到糖果盤裡抓了一把糖遞給我,我一邊謝一邊接受了她送的喜糖。新房的傢俱、擺設和物品到有點像我結婚那個時代的,看了很親切。
一次古城中偶闖的納西人洞房,讓我抵消了先前進入新束河時留下的失望印象。其實,真正的古村落中開發商任何形式的開發都已經意味著失敗,讓一種原生態自然的生活氣息、人員、建築等都能呈自然的狀態繁衍和成長,古村落也會自然吸收到外界先進的東西,這樣的融合才是和諧的,才是真正可以變成財富。
大研鎮上的義大利菜、法國菜是有義大利人、法國人自己願意跑到那裡來為遊客服務和展現自己手藝,所以,大研的中西文化、漢納文化的融合、銜接讓人看不見縫隙,讓商業的果自然結在文化的花叢中,讓遊客成為花的一瓣,讓當地人成為葉的一片。
束河新鎮的慘淡,是因為它只追求商業的果而忽視了文化的花。單純地學大研只能落得個東施效顰。而真正束河古鎮的精華恰恰就蘊藏在那些看似破舊的建築,那些只會微笑不會與你言語的老人中,也蘊藏在那個給我遞喜糖的新娘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