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痛苦匯成了河
幸福的小船
才能安全地通過"
......盛雪:《我不是一個不幸者》1984
"當太陽死去
我便溫暖著黑暗用我的生命和情義"
……盛雪:《我想告訴你》1984
當盛雪站在加拿大渥太華的卡爾頓大學的校門口,她一定在想:人世真的有命運嗎?如果沒有,為什麼一切都冥冥中早有安排?
十八年前,當盛雪負笈來到加拿大求學的時候,她所報讀的學校就是卡爾頓大學新聞專業。可是,前往卡爾頓大學的路走了將近十八年。1989年8月,剛剛經歷過六四屠殺事件悲憤莫名疲憊不堪的盛雪,從北京抵達多倫多,原本準備在這裡轉機前往渥太華,但是,一場病把她留在了多倫多。於是,她就在多倫多開始了她新的人生歷程,這一住就住了十八年!
2007年1月,盛雪由加拿大筆會推薦被卡爾頓大學聘為駐校作家,來到了學校,完成了她十八年的路程,也標誌著她的生命歷程開始了一個新的起點。
一風捲蒲公英天涯是故鄉
孤身一人的盛雪下了飛機之後,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把她擊倒了,沒有繼續她的旅程。在朋友的安頓下,她住了下來。就像那個時代的大多數的留學生一樣,舉目無親,錢囊羞澀,病癒後的盛雪面臨著生計問題。
外表柔弱的盛雪的內心有著倔強堅韌的性格。她在回憶當初那些艱難的日子的時候,不無感慨地說:那時候的唐人街,幾乎沒有人說普通話,英語又不好,會問路但聽不懂回答!頭一個月就走丟了六次。開始的時候,盛雪一邊學習英語,一邊找工打。每天的英語課八點到兩點四十五分結束,就驅動兩條腿,開始在中國城一家一家的挨門去詢問是否招人,經常被聽不懂的廣東話罵出來。後來好不容易在一家美容店找到了一份工。於是,下課後,就趕緊上班,有時要到深夜十二點才下班,回到家裡已經是凌晨了。從小體弱多病的她終於累得胃病復發了,工作自然是丟了。病好了點又去打工,如此反覆,竟然也打了十幾份的工作,先後在洗衣店、餐館、加油站做過。面對艱苦的生活,她沒有怨天尤人,始終保持樂觀的心態。她說:不管生活多苦,我從來不覺得委屈,因為這樣的生活是我自己選擇的。在加拿大,我感到作為一個人的平等。盛雪常常對人說起這樣一段話:"'自由'這種東西,當你有了的時候,你不覺得多了什麼;但是當你沒有的時候,你切切實實知道你少了什麼"。
盛雪出國之際,正是六四大屠殺剛剛過去。這時候,多倫多聲勢浩大的聲援六四學生民主運動、譴責中共屠殺暴行的集會此起彼伏,適逢民主中國陣線加拿大分支組織成立。
早在七九民主牆時期,當時只有十六、七歲的盛雪便每天前往西單民主牆看大字報,關注著中國的民主風潮,感受民主春潮的湧動。盛雪曾經說過,從她懂事以來,有三件事情一直是她十分嚮往的,第一件事是做記者,第二件事是做作家,第三件事是介入改革中國的事業。可以說,對社會懷抱著人文關懷是她與生俱來的志向。她出身於一個官宦的書香世家。祖父臧啟芳早年拿著雙份獎學金留學美國,在美國因學業優異並著書立說被輯入《美國名人志》。回國後參與創辦東北大學並任校長十年,還擔任過天津市長和東北三省地畝局局長,東北三省教育接收大專員等職,中共建政前隨國民政府撤退至臺灣。父親攻讀了東北大學歷史系、北京大學政治系和外語學院英語系,但在中共治下屢遭折磨摧殘,最後鬱鬱而歿。這樣的家庭出身是社會的異類,飽受歧視,在盛雪幼小的心靈裡留下永難磨滅的陰影。她5歲時便和三歲的妹妹一起被送到東北的親戚家寄養;三年半後回到北京,父母已經雙雙成為建築工地的臨時工,每個禮拜工作七天。8、9歲的盛雪被迫擔起了操持家務洗衣做飯的擔子。盛雪媽媽希望她早點上完學養家餬口就安排她跳了一級,那些出身革命家庭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對盛雪這個出身黑五類家庭的小妹妹經常動用革命手段進行幫助教育,踩扁她的新鉛筆盒,在她新白襯衫背後用圓珠筆畫上叉叉。學校的老師更是對她格外優待,一有運動就把她糾出來供大家批判。變得落落寡合的她,有了更多的時間思考一些社會的大問題,也使她過早的成熟起來。
1978年16歲的盛雪高中畢業。在學校受夠了欺負和歧視的她說,這輩子再也不進學校了。但是已經三次半身不遂的父親苦苦哀求:咱們是個書香世家呀,咱們家幾代人沒有不是大學畢業的。當時已經患有嚴重神經衰弱和胃潰瘍的她連續三年參加高考落榜。那時,在美國的二叔以全美華人協會文化委員會主席的身份訪問中國,受到隆重接待和禮遇。二叔說,要幫忙為盛雪找個好工作。可是已經被磨練得異常自尊和十分堅強的盛雪謝絕了。她要靠自己。她的第一個工作是北京"廢舊物資回收公司",公司的一個車間坐落在北京東南郊區,她只記得那個地方叫"龍爪樹"。第一天上班就是夜班,隨著公共汽車開向淒惶陌生的夜的深處,盛雪說,這難道就是我的命運?盛雪的工作是把從各個廢舊物資回收站回收的瓶子蓋壓扁,以便重新衝壓再做成瓶子蓋。當扶著瓶子蓋的手來不及挪開,手便被壓得鮮血淋漓。後來盛雪又被調到裁鋼板車間,每天要搬運約一頓的重物。那段時間,每天午飯時,剛好是一名殘疾人將從各地收購上來的貨物運送到這個工廠,這位殘疾人就在這個工廠吃午飯。工人們都蹲在車間的牆邊,拿出自帶的午餐吃起來。盛雪漸漸注意到,這位殘疾人從來沒有帶過菜,從來只是一個玉米窩窩頭加塊咸菜疙瘩,或者兩個饅頭加上一碗白開水。這給盛雪很大的震驚,於是,她就每天中午都蹲在這位殘廢了一隻胳膊的老人對面,默默地觀察他,警醒自己:中國人活得真是豬狗不如,中國人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走出去,這裡不屬於我,我要為改變這一切做出努力!
後來,她又先後在京僑餐廳、輔進補習學校、北京電大學刊編輯部和《管理世界》雜誌社工作過。1987年她決定要到美國,她有兩個叔叔,兩個姑姑,還有哥哥在美國。但是經過兩年的申請都沒成功,而剛好在89六四之前提出到加拿大的申請。
剛到加拿大,儘管工作學習都十分緊張勞累,可是盛雪還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多倫多的民運活動中。1990年2月,民主中國陣線多倫多支部成立,盛雪加入民陣,被選為第一屆理事。4月,民陣加拿大分部成立,盛雪積極競選主席,被選為民陣加拿大分部副主席。1990年6月,六四一週年來臨。盛雪為了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六四一週年的紀念活動,辭去了工作。
可是,就在六四的血跡未乾的時候,中國民主運動內部的鬥爭便開始了。1990年6月19日晚,民陣多倫多支部監事會召集緊急會員大會。會議地點在多倫多大學的國際學生中心。會上,監事對盛雪提出十八項指控,懷疑盛雪是共產黨的特務,來歷可疑。面對如此局面,會員中的香港人和臺灣人從此退出了民陣。當時盛雪坐在窗口邊,望著窗外樹影婆娑,心中不禁感到淒悲,當年父親因為認為一個新的政府肯定比一個舊的政府進步,在全家遷徙臺灣時決定留下來建設新中國,卻被共產黨打成臺灣特務。現在我因為認為只有民主才能救中國,而投身民主運動,卻被打成共產黨特務。但她只是靜靜對自己說:這些人會最終離開,而我會留下來。
當時她就明白,中國民主運動的道路將會是非常漫長,要讓自己做一個正常的人,決不能把自己的心態扭曲。這件事讓盛雪對營壘裡的鬥爭有了更多的思想準備,在日後多次的紛爭中她都以一種超然的平常心態對待,也讓她清醒的審視民運隊伍所殘留的共產文化的毒害,審視中國傳統政治文化對中國政治民主的消極影響。時刻抱著一種自省的意識,盛雪在海外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中,一路走來,瀟瀟灑灑,衣衫和裙裾沒有沾濕。如果說,盛雪對是是非非沒有自己的看法也不盡然。她有自己的原則,自己的是非觀,可是這一切都是超越個人利益的君子之爭,因為她看得更遠,也看得更清楚。政治是一項十分長期的投入,絕不可能畢其功於一役。如果說,中國的民主運動是一個政治運動,那麼它的長期性和艱鉅性,將會是超出常人的設想,因為這項偉大的社會工程,是要徹底改變傳統的政治制度和文化。而中共的專制異常強大,中國的專制文化異常頑強,作為民主運動的投身者,面對著專制和自身這樣兩個敵人。盛雪致友人的一封信件,可以看作是她參加民運的宣言:但我認為,中國民運從來就是一個犧牲品,這是歷史的必然,我以平常心待之。中國統治政權如果加倍嚴酷,中國民運一定處境險惡、舉步維艱、難有作為;中國政局如果出現寬鬆局面,中國社會步上民主自由的正途,那麼中國民運就自然應該退居後線、讓出空間、重新組合。所以,我一直認為,民運是中國社會轉型期的銜接鏈;民運是中國社會斷裂帶的填充物;民運是中國社會實現民主之後一定會拋棄,但是在中國實現民主之前所必不可少的催化劑。不管這場運動處於高潮還是低谷,我只是做一些我認為應該做的事,去參與完成這個過程。(節錄《致曹常青兼談民運》)正因為盛雪有著這樣的清醒認識,所以,在中國民主運動的營壘裡,至今一直活躍著她的身影。
因為要參加各種會議,要舉辦抗議集會,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做民運的工作,盛雪因此常常把工作丟了。為了能使自己自由的投入民運工作,有一個穩定的經濟收入,實現以商養政,盛雪在九十年代中期嘗試經營咖啡店。當時她和朋友合夥貸款買下一家咖啡店。孰料咖啡店的所投入的時間更多,營業時間每天達十九個小時,就是休息的時間也不充足,更別說還要擠出時間從事民運工作了!常常是因為民運工作需要走開,就得請朋友幫忙。有一次李鵬訪問加拿大蒙特利爾,盛雪請人代為照看咖啡店,自己和朋友開了六個多小時的車去蒙特利爾,參加抗議李鵬的訪問,當天晚上又開車趕回多倫多!這種顧此失彼的生活難以為繼,最後,盛雪只得將咖啡店賣了。
1997年8月,盛雪開始為自由亞洲電臺工作,成為該電臺的特約記者,實現了多年的理想。從此,盛雪以更大的熱情,以更深切的人道關懷,以一支銳利的筆,譜寫生命的新樂章。
二鐵肩擔道義健筆寫文章
盛雪義無反顧地投身於中國的民主運動,是基於她對社會的責任感和對生命的慈悲情懷,因此而形成她的基本人格。盛雪很早就思索知識份子的社會責任。她的職工大學中文系的畢業論文是"中國當代知識份子的心理素質及行為取向",闡述了當代知識份子群體獨立人格重建的迫切性。盛雪一直痛感中國知識份子缺乏獨立人格,沒有承擔起社會應有的責任。所以她身體力行,處處以一個獨立的知識份子要求自己。對生命的尊重,對生命的珍惜,使她對弱小者,受欺凌者,受迫害者抱著巨大的同情,是盛雪社會責任感的原動力。盛雪的基本人格是跟專制暴政格格不入的,這就能理解盛雪為什麼抗拒一切專制制度。實際上,專制暴政也就是泯滅人的社會責任和感和同情心,使人變成沒有責任感和人性的動物,這樣的毫無凝聚力的動物正是專制暴政得以綿延的基礎。盛雪長期從事中國的民主運動,正是她的人格的體現。
很多朋友問她,如果沒有六四,你會不會參加民運?盛雪回答說:並不是六四的槍聲把我打到民運這條道路上的,出國前沒有遇到六四這樣的事件,我也會必然地走進民運隊伍。這是我自己的信念,是我的家庭經歷,個人生活經歷和工作經歷所凝聚成的一種信念。六四使很多人選擇了跟共產黨決裂,走上了反對專制的道路。可是,隨著六四漸漸遠去,很多人也逐漸脫離了這個隊伍。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難以設想,能忍受多年的寂寞,能堅持多年的抗爭。盛雪參與中國的民主運動,是她生命的必然選項,用她自己的話說,"民運已經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多倫多每年的六四紀念活動,十七年來從沒中斷,而且在全球的紀念活動中除了香港以外基本是規模最大的。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盛雪的堅持,沒有因為她的人格魅力所凝聚的一班朋友,這個活動是很難堅持辦下來的。
1993年開始,盛雪和多倫多幾個朋友湊錢向國內六四受難者捐款。1993年底,民聯和民陣成立"六四調查委員會",盛雪任主任委員。委員會擬定的工作目標有三個方面。第一是調查六四死傷者的真實數目、名單及死難者家屬和傷殘者的現狀;第二是給予六四死難者家屬和傷殘者以撫恤;第三是調查整個事件的真相和屠殺民眾的責任者。盛雪之所以勇於承擔這個重任,除了出於對受難者家屬人道關懷以外,還本著對歷史負責的態度。盛雪認為,六四事件是中國當代史的一個大事件,是中華民族的一個歷史傷口,將來終有一天會給六四做出公正的歷史結論。調查六四事件,還事實本來的面目,就是為將來的歷史結論作準備。幾年裡,盛雪等人向國內以丁子霖為代表的六四受難者家屬和傷殘者送達捐款一萬多美元。由於中共刻意掩蓋六四屠殺的真相,給調查帶來了異常的困難,很多死難者的家屬迫於中共的壓力,不敢配合調查。至於屠殺者的責任的調查,則是根本不能獲取有關的證明材料,只能從中共政權的邏輯來推測屠殺命令來自於中共的最高當局。
盛雪個人每年都會拿出一兩千元錢捐給國內的政治犯及家屬。後來由於丈夫罹患腦瘤無法繼續工作,她就決定發動更多的朋友一起獻出愛心。2004年的聖誕節,在家裡的聚會上,她講述了楊子立、張宏海、徐偉、靳海科四君子的冤案和他們目前的困境,希望朋友們能對四君子伸出援手。於是,當時就成立了"每人每月十元救助行動"。這個捐助行動堅持至今並逐步擴大。大家表示,一定會捐助到他們四人出獄。05年這個群體募集了3千多元。06年,這個群體募集了將近9千元,他們分別救助了楊子立四君子、喻東嶽、楊天水、清水君、楊春光妻子、範士貴等多人。今年,這個募捐群體將"十元救助行動"更加規範劃,成立了基本架構,選出了執行委員會,並正在向政府註冊和建立網站。
在西方新聞自由的社會環境裡,盛雪對社會的責任感得到了展現。她的新聞目光,往往投注在社會的弱小生命的命運,傾注了她的關懷。1999年的2月,美、加的中、英文報紙,連續幾天報導了一條關於中國四名女子偷越美加邊境的新聞。四名中國大陸女子,在一個嚴寒的冬夜,藏匿在一輛空貨運卡車底部,企圖從加拿大偷渡進入美國,結果被抓獲。人們對偷渡者用如此危險的方式,藏身貨櫃車底偷渡表示震驚。四名中國大陸婦女是,來自浙江的十九歲的胡麗娟,二十七歲的吳愛菲;來自福建的二十三歲的王艷華和二十九歲的鄭美玲。消息說,這輛貨運卡車於一月三十一日凌晨三點左右,在位於尼亞加拉大瀑布的美加邊境準備從加拿大進入美國。在美國海關邊境檢查站接受檢查時,海關人員無意間發現女人頭髮從貨運卡車下飄出來,低頭仔細看時,於是在貨運卡車底部發現了四名偷渡的中國大陸女子。美國海關檢查官表示:她很可能是救了這四名偷渡客的命,當時氣溫是零下九度,加上車速,再加上吸入大量汽車廢氣,四人中被綁在車尾的胡麗娟和吳愛菲,在被發現時已經失去知覺。這件聳人聽聞的消息引起了盛雪的關注,她知道,這四位中國籍的女子一定有十分令人心酸的遭遇,她要把這些同胞的悲慘境況告訴所有的人們,引起世人對她們的同情,也是對她們最大的幫助。於是,盛雪多次驅車往返四個小時,來到加拿大邊境小城伊利堡(FortErie),對四位中國女子進行採訪。後來其中兩名來自福建的女子再次逃逸,盛雪就義務幫助留下來的來自溫州的胡麗娟和吳愛菲找律師,並為她們做翻譯,使得她們獲得了加拿大的身份,如今她們已經在加拿大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1999年夏天,來自中國福建的四艘偷渡船,共載著599名偷渡客,在加拿大西海岸搶灘登陸被截獲,引起加拿大社會的震驚。盛雪於是決定深入調查中國偷渡客的背景經歷和生活狀況。她去製衣廠、超市、農場,找尋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發掘他們不為人知的悲慘境遇。可是,很多人不願意訴說自己的遭遇,因此她的採訪也遇到了困難。為了能接近他們,盛雪連續三天象上班一樣到製衣廠,和她們攀談交朋友。她還曾經被農場主追趕,被超市老闆罵走。但是在盛雪鍥而不舍的努力下,她終於寫成了《福建偷渡者在加拿大》的深度報導,並在加拿大最具權威的時事週刊《麥克林》雜誌上以《人口販運者的奴隸們》為題登載。盛雪的報導,從偷渡的社會根源,偷渡者的偷渡經歷,以及在加拿大的生活工作現狀和加拿大社會應對他們給予關懷和同情等多個視角,深層次的對這個社會群體進行了剖析。盛雪的這些報導,引起了加拿大主流社會的關注。
盛雪認為,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這些同胞能冒九死一生,艱難曲折,來到加拿大,他們的遭遇都是令人同情的。每一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些偷渡的同胞前仆後繼的來到西方民主國家,本身也說明中國社會的缺少公正和公平。尤其是他們揹負巨大的債務,冒著生命危險,到達加拿大後,從事極為繁重的體力勞動,成為社會最為貧窮的群體,更是令盛雪極大的同情。2000年,當中國58名偷渡同胞在英國多佛被悶死在貨運客車中的消息傳來之後,盛雪悲憤萬分寫下了長詩《海與岸——哀在多佛死難的58名同胞》,盛雪以催人淚下的詩句,傾注了巨大的同情,寄託自己的哀悼。
盛雪用自己的敏銳的目光和一枝健筆,近年筆耕不輟,著述甚豐。她的大量政論和時論,觸及社會各個層面,有中共權爭內幕的,有中共腐敗題材的,也有對中共毫不留情的批判,也有對民主無限嚮往,更有對祖國的拳拳之情。她的訪談對象廣泛,有弱小的底層群體,也有達賴喇嘛這樣的偉人。
2002年911恐怖襲擊事件一週年期間,她為新唐人電視《時事論壇》所做的四集《中國國家恐怖主義》系列評論,和隨後形成的系列論述文章,使她成為最早對中國國家恐怖主義進行系統深入研究的學人。盛雪認為,"恐怖主義"的定義是:個人、組織、或者國家政權針對無辜者的,有政治性目的的恐怖暴力行為。恐怖主義活動的實質是,使用或者威脅使用暴力。不使用暴力的政治行為不是恐怖主義,比如:罷工、和平示威、請願等等。而"國家恐怖主義"是指以整個國家政權為主體實施恐怖主義行為。它依靠國家機器,盜用政府權力,合法使用暴力,對人民實行恐怖統治。其最大的特點是:暴力輿權力的結合。因此盛雪認為,中國共產黨在暴力恐怖理論指導下,通過暴力恐怖手段,特別是經過暴力恐怖實施的積累,建立了中國歷史上最為血腥恐怖的政權--中國國家恐怖主義政權--中華人民共和國。而且,中國共產黨及其政權符合個人恐怖主義、集團恐怖主義、國家恐怖主義以及國際恐怖主義的四大種類的所有恐怖主義特徵。
盛雪的中國國家恐怖主義理論,具有很高的思想和學術價值。
2001年7月,《遠華案黑幕》這本書的出版,又給盛雪帶來了巨大的聲譽。世紀之交震驚中外的"廈門遠華走私案",被中國官方定性為"建國以來最大的走私案"。中國官方的報導說,中紀委確認"遠華案"涉案資金為800億元人民幣左右,涉及軍方公安政界官員700多人,涉及金額之大、人數之眾,都是建國以來罕見的."在中共官方所公布的"遠華走私案"涉案人員的判決中,有如下的高官被處理判決:
公安部副部長李紀周——開除黨籍、公職,死緩
共青團福建省委原書記詹少敏——開除黨籍、公職
福建省委原副書記、原廈門市委書記石兆彬——開除黨籍、公職
廈門市委原副書記劉豐——無期徒刑
廈門市委原副書記張宗緒——開除黨籍、行政降級
廈門市委原常委郭曉菱——有期徒刑11年
廈門市原副市長藍甫——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廈門市原副市長趙克明——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廈門市原副市長蘇水利——開除黨籍、公職
廈門市委政法委原副書記林金棟——有期徒刑11年
福建省公安廳副廳長兼福州市公安局長莊如順——二審改判死緩
總參情報部常務副部長姬勝德,中共元老姬鵬飛獨子——無期徒刑
總參情報部五局上校副局長劉超英,劉華清之女
該案的中共地市廳局層級的涉案人員達三十多人,涉及範圍有中共的黨政軍警金融海關等部門。賴昌星於1999年8月逃往加拿大溫哥華,2000年6月向加拿大政府提出政治庇護申請,同年11月被加拿大警方以觸犯移民法為理由逮捕。盛雪以敏銳的嗅覺,意識到這是一個錯綜複雜的案件,牽涉中共高層政治的黑幕,她決定採訪正在關押的賴昌星。2001年2月,盛雪兩度飛往溫哥華,採訪獄中的賴昌星,第二次連續三天前往監獄進行採訪。在半年的時間裏,盛雪六次飛赴溫哥華採訪,採訪時間達一百多個小時,訪問錄音達五十盤音碟。其間,賴昌星還多次打給盛雪對方付費電話,講述遠華案的案情。
盛雪開始對賴昌星的採訪,初衷是準備進行一般的報導。隨著對案情的深入瞭解,盛雪覺得這是一樁不同尋常的案例,一般的新聞報導已經不能容納其牽涉面的深廣和錯綜複雜,她決定寫一本書來向世人披露這件驚天大案的內幕。當她的親屬和朋友得知她的寫作計畫後,都勸她不要碰這件案子。他們除了擔心中共的壓力之外,還擔心被賴昌星所利用。可是盛雪出於一個新聞記者的良知,出於尊重事實的客觀態度,婉拒了親朋的勸告,堅持《遠華案黑幕》的創作。為了對賴昌星的證詞進行核實,為了深入對此案的調查,盛雪曾經委派朋友到廈門當地採訪知情者,甚至親臨聞名天下的紅樓。盛雪還通過至今不能為人道的秘密關係,深入調查中共軍、警情報機構,弄清中共軍隊情報和警務系統錯綜複雜的關係,同時證實賴昌星所說的可靠性和真實性。
正如人們擔心的那樣,當中共方面得知這本書的即將出版之後,盛雪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盛雪在《遠華案黑幕.不是結語》中寫道:我陸續收到了一些令人困惑的電話:打電話來的,有生人,有熟人:有知道名字的,也有匿名的。有些電話是許多年沒有聯繫過的人打來的。有的人,我知道他們在這裡是為中國政府的特殊部門工作的。他們都對我書中所涉及的內容表示關心。其中有人聲稱,是替朋友就這本書的出版與我聯繫,會出別的出版社價錢的三倍,但要先看看書稿:有人說,受人之托要在書正式出版之前買個「先睹為快」的機會;更有人要出百萬美金,買這本書永不出版的(版權)。我一一謝過,拒絕了。接著,我在國內的親屬遇到了麻煩,被單位領導找去談話,領導要求他們給我打電話,說要想盡一切辦法阻止我出書。並說,此事涉及國家利益,非同小可。我很難過,無言以對。
《遠華案黑幕》出版之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人們爭相傳閱。該書一版再版,連續再版了37版。這本書所涉及的中共官員上至江澤民、李鵬、朱鎔基,下至廈門的地方官員,是一幅中共的百官圖,書中所披露的中共內幕腐朽的生活和爭權奪利,以及中共官場的黑暗,不啻是一本認識中共專制獨裁的教科書,對於善良的人們認清中共的本質不無教育意義。正如阮銘先生在序言中所寫:《遠華案黑幕》該是一顆「紙上氫彈」。不要小看紙張的威力,它們足以使得江澤民帝國精心建構的謊言堡壘炸爛。《遠華案黑幕》是一面鏡子!照出了今日中國社會極度的病態,極度的腐爛。在這樣一個體制下,打擊走私,不是打擊走私;反腐敗,也不可能是真地反腐敗。而許許多多善良的中國人,就在這當中成了可憐的犧牲品,成了最高權力當局和其親屬、子女巧取豪奪、肆意瓜分中國人民財富的可悲的替死鬼。
當人們對《遠華案黑幕》交口稱讚的同時,也有人對盛雪的寫作提出質疑,有人對盛雪"為走私犯說話"提出責難。盛雪認為,在中國社會轉型期間,在經濟秩序失範的社會環境下,中國的經濟活動都存在所謂的"違法"問題,這就是許多經濟學家所說的中國改革開放後原始資本積累的"原罪說"。用賴昌星的話說:"不都是這麼做生意的嗎?"是的,在中國你隨便調查一位民營企業家,可能都會牽出一大堆事兒來。就好像今日的反腐,誰能說自己乾淨呢?就連朱鎔基都說,一百個幹部都說是貪官可能有冤枉,但是隔一個拉出來,肯定有漏網的。所以,賴昌星為自己喊冤,說自己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也不無道理。只因為他局面太大了,牽扯的人和事太廣了。盛雪說,"在最初萌生寫作此書的念頭時,我就本著一個:探索真相、披露真相、維護真相的簡單想法。我想,我可以做到這一點。我知道,因為我在加拿大不在中國,我才有探索、披露、維護真相這樣的權利。我非常珍視我的這一權利,不會放棄。"
加拿大主流社會對盛雪的敬業與貢獻給予了很高的榮譽,作為一個傳媒從業員,盛雪的努力獲得了回報。2001年5月,盛雪獲得2000年度加拿大記者協會所頒發的"深度調查新聞獎"。該獎項是加拿大最具權威的、所有媒體的綜合評獎。盛雪是獲得該獎項的唯一華人。2001年獲得"加拿大全國雜誌獎"。2005年她又獲得"加拿大少數族裔新聞記者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