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翠英女士畫作:《孔子問禮圖》
孔子曾到周都,向老子請教禮制。西元前五世紀的某一天,孔子乘坐一輛破舊的牛車,顛簸著進入周都洛陽城。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觀看「先王之制」,考察 「禮樂之源」,學習「道德之規」,因此,拜訪熟於禮制的王家藏室史官老子是此行最重要的安排。孔子在完成此次考察之後,說了一句流傳後世的話:「鬱鬱乎文哉,吾從周。」 周代的禮儀制度是在參照了夏代和商代的基礎上制定的,孔子主張用周代的禮儀。可見他此行確實是受益匪淺的。
孔子拜見了老子。老子問孔子讀什麼書,孔子說在讀《周易》,並說聖人都讀這本書。老子說:「聖人讀它可以,你為什麼要讀它呢?這本書的精髓是什麼?」孔子說:「精髓是宣揚仁義。」老子說:「所謂仁義,是一種惑亂人心的東西,就像夜裡咬得人不能睡覺的蚊蟲一樣,只能給人們增加混亂和煩惱罷了。你看,那鴻鵠不用每天洗浴羽毛就自然雪白,烏鴉不用每天染墨而自然漆黑。天自來高,地自來厚,日月自來就放射光芒,星辰自來就是排到有序,草木生來就有區別。如果你修道,那就順從自然存在的規律,自然就能夠得道。宣揚那些仁義之類的有什麼用呢?那不和敲著鼓去尋找丟失的羊一樣可笑嗎?」
老子又問孔子,「你覺得自己得道了嗎?」孔子說:「我求了二十七年,仍然沒有得到啊。」老子說:「如果道是一種有形的東西可以拿來獻人,那人們會爭著拿它獻給君王。如果道可以送人,人們就會拿它送給親人。如果道可以說得清楚,人們都會把它告訴自己的兄弟。如果道可以傳給別人,那人們都會爭著傳給自己的子女了。然而這些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一個人心裏沒有對道的正確的認識,那道就絕不會來到他的心中。」
孔子說,「我研究《詩經》、《尚書》、《禮》、《樂》、《易》、《春秋》,講說先王治國之道,深明周公、召公成功之路,我以此謁見了七十多個國君,但他們都不採用我的主張。看來人們是太難說服了!」老子說, 「你說的‘六藝’全都是先王時代的陳舊東西,你說那些又有什麼用呢?你現在所修的,也都是些陳舊的東西。」
孔子請教完了周禮,就決心回到魯國不折不扣地恢復周禮。老子對此持保留意見。因為禮雖是必要的,但要全面恢復周禮,恐怕是無法辦到的。世易時移,一些周禮已不適合當時的情況了。因此老子對孔子說:「你所說的這些人,他們的屍骨都已腐朽,只是他們的言論還在罷了。並且君子遇到合適的政治時機就從政,時機不合適就像蓬蒿一樣隨遇而安。我聽說:善於經商的人把貨物密藏,不讓別人看見,雖然富有卻像什麼也沒有。德高的君子往往像個愚鈍的人一樣毫不外露。你應該去掉你的驕氣和慾望,去掉你所表現出的姿態與神色,去掉你那過於苛求的志向,因為這些東西對你沒有一點好處。我所要告訴你的就是這些。」
孔子不知該如何回答,但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志向:大丈夫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參觀完了其他地方之後,孔子就向老子告辭,帶著既有點興奮又有點失落的心情離開了周都洛陽。興奮是因為問禮的收穫,失落是因為老子的勸告。而在他身後,洛陽東關留下了一塊「孔子入周問禮碑」。
孔子從老子那兒回來,三天沒有說話。子貢很奇怪,就問老師是怎麼回事。孔子說:「鳥,我知道它能飛;魚,我知道它能游;獸,我知道它能跑。能跑的,我可以用網去捉它;能游的,我可以用絲線去釣它;能飛的,我可以用箭去射它。至於龍,我不知道它是怎麼乘風雲上天的。我今天見到老子,他就像龍一樣深不可測啊!」
這便是度人的覺者和人世中的思想家的根本區別。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指的就是這種情況。老子之道,微妙難懂,是神的教化;孔子之言,只不過是人的學問,是規範人類行為道德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