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談皖南事變,意尤未盡,乃為續。
項英被害,王明認為是毛借刀殺人,似根據不足。倘屬真,則毛所為未免太過,因事變中新四軍軍部死傷七千人,雖遠少於黃橋事 變被殲國軍韓德勤部之一萬一千人,但眾多不幸喪命及受傷者(包括國共雙方)實在無辜。古語云:‘一將功成萬骨枯',誰料時當現代,一將忤主,千軍淪白骨, 嗚呼!
圖為項英在新四軍演說
說起來,毛項過節,非惟公事,亦有私怨。後者即毛棄賀(子珍)取江(青)一事所致,屬毛私德有虧之故。
這項英雖是文化不高的工人出身,且在莫斯科吃過洋麵包,但仍保持傳統的東方道德觀。對於毛拋棄井岡山時期共患難的賀子珍頗有微詞(其實30年代初毛賀同居時楊開慧仍在世,正被關在湖南軍閥何鍵獄中,且因拒絕公開聲明與毛離婚最終被處死。相信項當時已不齒毛此一所為)。加以其部下揚帆,對30年 代混跡十里洋場上海的江青知之甚詳,揚出於維護領袖形象的衷誠,向頂頭上司項英將江青早年醜事和盤托出,項著其寫成報告然後為之代呈延安,反對毛江結合 (前文用‘取江青'而不用‘娶',因毛並非明媒正娶也)。誰料該報告落入時任社會部長的康生之手,康隱而不發,但私告江青。故江對揚帆恨之入骨,對項英亦 心懷怨恚。毛當時雖未盡悉江青有關底細,但已知道項英反對自己與江‘成其好事',當然不會高興。這就叫做舊恨加新仇,公私兩結怨。毛歷來報復心極強,但又 能忍一時之不快,即所謂‘若然不報,時辰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他終於等到皖南事變前的大好時機,將項英欠他的老帳新帳一起清算!
用中國式的悼詞,項英可稱英年早逝。不過,凶手劉厚聰‘槍法准'(項英語),熟睡中的項死於其手,估計只須臾之間的事,應不致有太大痛苦。與其死對頭劉少奇18年後臨終苦況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而他的老部下揚帆,雖於文革後獲平反而得善終,但自55年因潘(漢年)揚案蒙冤入獄,受盡折磨,以致精神失常。25年的煎熬,真不如一槍畢命痛快!
項英部下最幸運的是傅秋濤率領的那個團,基本上全身而退,安抵皖北。傅本人於1955年授銜時官拜上將,堪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因38年毛江結合時表示異議而日後遭殃的,除項`揚二人外,還有劉曉`陳修良等中共高幹。
劉曉是30年代前期的中共江蘇省委書記,40年代末上海易幟前任地下黨市委書記。50年代中期,繼王稼祥`張聞天後任中共駐蘇大使,數年後回國任外交部副部長。文革中被弄得死去活來。陳修良則是南京易幟前的地下黨市委書記。50年代任浙江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其夫沙文漢是浙江省長,57年夫婦雙雙被打成右派。文革中再受嚴重迫害。據陳寫的《不盡的情思》(1989年5月21日《聯合時報》)79年劉曉對她說:
‘我們弄到這種地步,同在江蘇省委時期反對毛主席和江青結婚有關。1939年(應為1938年) 周總理曾打電報給江蘇省委,瞭解江青在上海的歷史情況。當時,我們省委負責人聯名回電,一直反對,認為江青歷史上不清白,生活腐化,毛主席不宜和她結為夫 婦。這個電報落在社會部長康生手中,當然江青馬上知道了。周總理從中作梗,江蘇省委負責人又一致反對,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這段話發人深省。不過,周‘從中作梗'一事存疑。倘屬實,則文革中毛整周,包括周得癌症後,毛一再延誤及反對其手術治療,便更加順理成章了。
文革後,江青淪於國人皆曰可殺的境地,其實,此‘白骨精'之可惡不都源於‘萬歲爺'的撐腰嗎?江青心眼小,睚眥必報;毛又何嘗不如此?但如果說藍蘋是上海灘的二`三流戲子,那麼毛在赤縣神州政治舞台上的演技,無疑比他婆娘要高明得多。他不是在62年七千人大會上,大談什麼劉邦的‘豁達大度,從善如流'嗎?還有什麼‘讓人講話,自己不會垮臺;不讓人講話,總有一天要垮臺',等等。可事實上,他比他所恥笑的西楚霸王還霸道一百倍。敢講話的項英,還有彭德懷,都遭他極度記恨。對彭的記恨,甚至延續18年之久(1941-1959)。而彭大將軍晚年之受害於毛,幾乎無人不說‘慘'。從這個意義上,項1941年就去‘見馬克思',也許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