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外看,早在數年前,為了還首都於青山綠水,周邊地區便在為這次活動進行著不可計數的配合性工作,包括工業企業的關停並轉,農業的退耕還林、水源保護等。除了部分是與產業調整和發展有關的必須之功外,多數純粹是光出不入的社會負擔。雖然主流一直在誇誇其談奧運之於人民的重大利好所在,可人們除了繼續毫無選擇性地單向奉獻之外,從首都得到的只有暫住證、遣返、三等公民等等......
事到如今,現時段則要求所有與盛會無關的過境車輛,必須繞行至離京數百裡之遙的邊遠之地;勢必進京的車輛,皆要在持槍警員的高度防控之下通過層層安檢;而那些想在此時與首都人民同歡同樂的'外地人',要想從即日起踏上偉大首都一步,則必須要提心吊膽地面對並通過同樣的槍械之脅。據說'如同一輛車上有一人無身份證者,全車人皆須悉數返回'。不知這種誅連無辜的酷刑之法,從科學的法理的角度上,有何種解說?
從城內看,所有工業、汽車、燃煤鍋爐等可能排放污染物並影響高貴主人與尊貴客人的設備和行為,都已接到了不同形式要求的配合指令,執行暫停產或單雙號等。這雖是人家首都人民城中的'內部'事務,但要是傷及了普通民眾的利益,同樣不可取。
不敢說所有,但多達百萬之眾、用生命和鮮血來為京奧付出幸勞的民工們,不但沒有一睹和諧盛況的榮幸,或許連工資也沒有到手之際,就要被掃地出門徹底清場,從此暫別自己曾經戰鬥過的首都大地;就連那些莘莘學子們,部分地怕也得為配合這場盛事而做出床位'讓賢'的無奈之舉。
除了淨地,還要淨空。屆時的天空除了雲彩和迷茫,別無它物。但希望它真會是一片蔚藍、寧靜與詳和,別讓人失望。
各種防範措施不僅首都如臨大敵,且已漫延至各大城市。在官方的想像中,所有非官方行為皆是懷疑對象,所有場所設施和人員都已成為恐怖份子襲擊的對象。為此各種安保人員和專業犬類培訓同步展開,各種明警暗勤固定與機動定位,更是'飛入尋常百姓家',說不定此前還安分守己的哪個人,在下一刻就會成為被關注和拘問的對象。
不論從哪些方面觀察中國這場盛大的人文衛國戰爭,怎麼越來越像一場真槍實彈的反恐軍演了呢?
但高壓之下必有暴民。
從全國看,'瓮安民變','楊佳怒殺',及此起彼伏的官民衝突事件,似在讓人民從中明白一個不可忽略的嚴峻現實:中國的社會已從'隱性矛盾'大踏步地走向'顯性矛盾',存在其間的種種暴力,不論個體事件結果利虧何方,但最終受傷的卻是這個社會和其中最廣大的無辜國民。而於直接官方相衝突的少部分人,其實也正在成為多數人,也正在成為更多還未曾暴露的'瓮安民變'和'楊佳屠官'事件的供濟之源,其能量,其後果,怕是連當事者本人也不會理清道明的。
恐怖?反抗?壓迫?刁民?誰是誰非?從主流話語表面看好像真有些亂了,但內裡定義卻是永恆的。
越來越多的暴力,在時尚用語中必然成為恐怖,擴大化政治化了就是'主義','恐怖主義'據說已成為人類最主要的敵人。
但當反恐成為當權者行政的時尚,又會有多少無辜百姓充當犧牲品和殉葬品?當反恐成為真恐怖主義行恐的外衣,又會有多少惡行更加冠冕堂皇地大行其道?當反恐已不再反恐而成為反人類的最大的恐怖主義時,'反恐'連同這'主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法理基礎。
當反恐成為時尚,將來必然會出現如專制的北韓卻要將自己美其名為'民主共和' 一樣,一個得道的恐怖組織同樣可以使自己以反恐的名義、以美妙的形式製造出更大的恐怖。這是比表面的恐怖主義更具危害的一大隱患,也是遠遠高於一國之限的世界級新型安全危脅所在。
當恐怖主義從民間上升到國家,又有誰來制約'國家恐怖主義'呢?
雖然反恐可以成為時尚,但反恐者只要不將反恐濫用,不要使反恐成為對自己殺人行為的時尚註解,就可算是真反恐。
造成恐怖氣氛的始作蛹者,正是這些將自己與人民割裂開來的現代精英。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恐怖份子,怕是就在作繭自縛的防範者自己身邊,是其自己也不無可能。
奧運是全中國人更是全世界人的奧運,奧運是和平的聚會也是普通人的狂歡,到現在卻成為一部分精英分子關門閉戶的獨享盛宴,已無異於現代版的羅馬鬥獸場的爭鬥表演了。所不同者,只不過那高聳林立的羅馬柱,正在被替換成運動場周邊披蓋著偽裝服的衝天導彈。那些為了一個獎牌而拼了性命的運動員們,也不外乎是一個個為奴隸主表演競技的鬥士罷了。
如此,奧運必然不再與和平和諧為伍,與之相伴的卻是背離了人類美好願望的權力遊戲和暴力爭奪。從這場世紀人文秀中,精英們得到了榮光的面子,無數的人們卻為了一次與己無關的精神發酵付出了難以估量的代價。這筆帳粗算下來,普通人只有無奈的幸酸,精英們怕也只有一個志得意滿的陰笑而已。
和平安寧的奧運與驚心動魄的反恐,這本是兩個無關的主題,現在卻實實在在地將二者不太和諧地展現於精英面前:是強力的打擊,還是認真地反思和悔過?
沒有反恐的原始奧運才是真奧運,少有暴力的和諧國家才是正常國家。
蜀山兀,阿房出,國民散,皇城鮮,刀槍舉,秦武還。種種表明,中國的思維和人類的奧運,似又回到了那個遙遠而現實的中古時代。
欲現縱橫捭闔之壯舉,盡行文功武衛之功業,掏空大地便漕運,空引蒲桃入漢家,不論現世如何演繹,到頭來所留給後人的,除了歪打正著的一點歷史遺蹟而外,怕也只有任憑後來者指點江山,引發無數千古之嘆了......
2008.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