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衛視有一檔新節目(為避免炒作嫌疑,我就不提節目的名字了),第一期,想邀請我做長期嘉賓主持,我推辭了很久,但對方非常熱情和誠心,尤其是李小姐,人很好,感動了我,我就答應做一期節目的訪談嘉賓。
在節目之間,有和我關係比較好的一個讀者發簡訊給我,說節目現場有陷阱啊,要小心。我以為他們是為了製造驚喜,在地上挖了一個陷阱,上臺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一直看腳下,生怕掉洞裡。
節目錄製的算順利,談話也不錯。到了最後的環節,主持人要求現場的觀眾對我的書做一個評價,是毀呢還是譽,現場50人,舉起了牌子,男主持人不假思索,道,看來譭譽參半,但還是毀的人比較多啊,有29個人舉了毀的牌子。很遺憾,看來你這本書不能上我們節目的好書榜了。
我當時就很奇怪,按照正常人類的能力,要在50塊牌子裡數出參雜的29塊不同的牌子,至少需要點時間。看來這數字是事先就安排的。我戴上近視眼睛仔細看了一眼觀眾席,發現最後兩排的觀眾,氣質詭異,神色可疑,我就明白了讀者提醒我的是什麼事了。我就說,我有一個要求,請舉"譽"的牌子的觀眾站到我旁邊來,請攝像機拍一下台上剩下的觀眾,讓電視機前的觀眾分辨一下他們像不像讀者。
頓時結果台上剩下二十多人,都是一些大爺大媽,很多人用牌子遮住了臉。我問說,你們看過我的書麼?
因為這個情況導演沒有交代過,所以群眾演員們不知道該怎麼演,面面相覷。
我說,我的書你們都沒看過,毀什麼呢?
這些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是請來專門舉"毀"字牌北影邊上的群眾演員,我後面的讀者告訴我,他們交流過了,是節目組每個人給錢再管飯請來的,只要舉"毀" 的牌,節目結束後就可以領到二十塊錢,裡麵人還直問,韓寒是幹嘛的?我本想說,原來你們就是五毛黨啊。後來想想,算了,天這麼冷,他們也是混口飯吃,不容易,五毛誤國,他們只是誤事而已。
後來一個導演眼看節目不和諧了,趕緊上臺,有點著急,說,韓寒,你是不是很在意讀者對你的看法。
我的回答大意是,我當然在意讀者了,但得是我的讀者才行,至少得是個讀者啊,說我不好不要緊,你不能花錢請點群眾演員來製造一個民意啊。
情況就是這樣的,對於我的書上不上某個節目的榜,我是真的無所謂的。但我是一個很不喜歡造假的人。中國有太多造假的事情,我這是小事,還不關民生社稷,但我最無奈的就是政府在出臺某項明顯是於民不利的條例的時候,在網際網路上假惺惺弄一個投票,無論你如何投票,最後結果都是絕大部分老百姓表示支持。假民意是假貨中最有危害性質的一種。這節目導演萬一這招弄上癮了,我政府宣傳部門一看,覺得有前途,是一路人,以後調到新聞部,那禍害就大了。
當時在上海,他們感動我之旅中,我就說我不喜歡電視節目裡鬧衝突,好的電視節目應該是向著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問題和不公正去衝突,而不是找一堆嘉賓現場去製造衝突。現在的電視節目都喜歡這麼幹,必須得有分歧和爭端才行,我覺得這樣發展下去,湖南衛視明年就會有勸恩愛夫妻離婚的節目出現,叫《我拆,我拆,我拆拆拆》。
後來,我看到網上我的好心讀者發帖子說我被湖南衛視涮了,我發簡訊過去說,我的讀者們為我鳴不平,有記者也問我這事,這樣對我的讀者們也很不公平,我覺得為了你們自己的節目質量和電視臺的形象,你們得研究一下怎麼辦,要不就全部照實播出,讓大家樂樂也行。
畢竟,人人聽聞五毛,但很少有人真的見過五毛,雖然這些只是初級娛樂型五毛,但是,五毛現形都是大快人心的。
其實作為這個讀書節目,他們準備的很辛苦,問題都很尖銳,而且嘉賓主持也比我想像的要好,這是個要送審樣片,主創人員的迫切之心我也能理解,最後結果是讀者們都毀我的書也肯定好炒新聞。只可惜他們一心還是想要製造矛盾衝突和人為結果,結果不像以前的選秀節目那麼好操作,被大家一眼識破,導致尷尬場面。但是他們一直不覺得自己造假有任何問題和過錯(可能宣傳機構都是這麼辦事的)。後來他們想的補救方法是邀請我做節目的主持人以拉近關係,並在新聞稿裡借我之口說其實這節目我很滿意,但我最近幾年不會考慮要去做主持人,因為沒人可以導演我。而其實你們最對不起的是在現場被利用的我的讀者們,這樣寫也無疑是讓我把那些在為我討個公道的讀者對立起來。我最感謝的冒著零下十多度去這個節目現場並且被戲弄的讀者,相信節目組會糾正錯誤,把單純有趣的一個讀書訪談節目獻給觀眾,也希望節目的導演可以向我那天去現場我的讀者們道歉,這個事故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導演組都是錯的,因為--你們真把自己當成是導演了,問題是,我和我的讀者不是來演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