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是一個老話題。在紀念「六四」二十週年，探討中國民主制度前景時，總是迴避不了一 個問題：我們的昂山素姬、哈維爾、曼德拉在哪裡？或者問中國的葉利欽、戈爾巴喬夫、蔣經國在哪裡？中共統治中國六十年，思想統治之嚴，超過歷代王朝。奉馬 克思之言：「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摧毀，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他們經營了一個龐大的唯物辯證 主義的理論體系。誰創造歷史？是帝王將相還是勞動人民？便是一個核心命題，構成他們以人民的代表自居的權力合理性依據。「從來就沒有救世主」的國際歌，成 為聖歌，甚至連「六四」學生們也高唱著面對坦克和槍口。劉少奇被整得死無葬身之地，留下的也只是一句話：「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迷思。事實恰恰相反，中共政權不僅沒有絲毫民意基礎，而且是一個人類歷史上空前霸道的對人民專政的政府。其最鮮明的特徵，就是領袖獨裁。毛 澤東公然扮成「大救星」，親自在首次五一節口號中加上「毛主席萬歲」。其殘民以逞，超過二十世紀另外兩大暴君希特勒、斯大林。人民何在？至今十億人還是屈 服在專制的淫威下，那些奴才、群氓的醜態，已喪盡了做人的起碼尊嚴。二十世紀共產運動史，就是一部極權者強姦民意踐踏人權史。
在 民主社會，人民擺脫了被奴役、被愚弄的地位，但是，並不否認傑出人物的歷史作用。相反，對於那些有偉大貢獻與智慧的人士。給以崇高榮譽、待遇以至權力。自 由民主不等於無政府狀態；肯定英雄崇拜，也不等於迷信和神化個人。普選制乃是人民透過合理的方式認定自己的英雄，人類文明正是經過社會的進化，將各種成果 體現在一些優秀人物身上。以大眾傳播而言，沒有偶像也就沒有媒體，我們每天看到的正是形形色色超凡的世俗的英雄豪傑的新聞。社會在追尋英雄、製造英雄，很 多人也在夢想成為英雄。歐巴馬夢想成真，安吉琳娜茱莉要做二十年後的美國總統，她也有機會。
中國偉大的社會轉型運動，也必將產生自己的英雄和傑出領袖。二十年前，天安門民主運動失敗了，不能歸咎於沒有一個眾望所歸的領袖，而是歷史尚未成熟到產生這 樣的領袖的程度。今日中國，表面上是一片物慾橫流，紅塵萬丈，「陳勝吳廣都到深圳打工去了」。但是，現代文明的成長，十年生聚，十年教訓，正孕育一批新時 代的優秀人才，他們在體制內外默默耕耘，或是躍躍欲試。只要大風一起，他們將奮勇而出，「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實現一個世紀以來犧牲的無數先知先覺 者的遺願。這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也是一個等待英雄大有希望的時代。
（2009年6月29日 紐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