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話,雲在青天水在瓶。」看過電視劇《大明王朝》的朋友想必對劇中嘉靖皇帝一出場便唸唸有詞的這首詩有些印象。中國的傳統文化是神傳文化,作為宇宙萬物規律的「道」貫穿於歷史上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的方方面面,傳到東瀛之後,便有了今日的花道、茶道、劍道、柔道、空手道等等。
「雲在青天水在瓶」這一句,在中國文化史上影響深遠,時至今日,依然有不少愛好傳統文化、信仰佛道或者追求精神境界的中國人時常在文章或者博客中引用。那麼「雲在青天水在瓶」究竟蘊含著什麼哲理呢?和「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前人的解讀我不看,今天就談一談我自己的認識。
首先,雲和水有什麼關係?要我說,雲是天上的水,水是地上的雲。雲水之間的天壤之別僅僅在於輕重的差異。雲若是重了,就化成了雨,落到地上,那就是水。水若是輕了,就變成蒸汽,升華到天上,就化為雲。人心凡重若水,道心輕靈如雲。凡人與神佛的差別,最關鍵就在於心性的差別。所以說「佛在心中」,所以佛家要「直指人心」。若要成佛,就要向內去修自己這顆心,別無他途。
其次,瓶和天有什麼區別?要我說,那就是大小的區別。一般人的心胸也就是個瓶那麼大。英雄之心,虛懷若谷,故能遂大志、成大業;聖人之心,如蒼茫大地,厚德載物;神佛之心,若無盡蒼穹,故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
「雲在青天水在瓶」,就這麼短短七個字,非常形象、非常傳神地將道心與凡心的差別表現出來了。所以說中國的傳統文化博大精深,是我們中華民族舉世無雙的瑰寶。自中共邪黨篡國以來,一甲子間,中華傳統文化之精髓,橫遭浩劫,毀滅殆盡。難怪陳寅恪老先生悲憤地賦詩責問:「而今舉國皆沉醉,何處千秋翰墨林?」
雲在青天水在瓶,若在西洋,又為何物?曰:我思,故我在。
這是法國哲學家笛卡爾的名言,在西洋哲學史上佔有非常顯赫的一席之地。「雲在青天水在瓶」是典型的東方式形象思維,而「我思故我在」是西方最常見的抽象思維。心思似水則在瓶,心思如雲則在天。在我看來,二者只是表現方式的不同,並無實質的區別。而佛道兩家的修煉過程,包括西方宗教的修行過程,都是心靈的淨化和升華的過程,是由瓶水而趨雲天的過程。
「雲在青天水在瓶」和「我思故我在」屬於哲學中的同一個觀點,那就是「意識決定存在」。羅馬聖彼得大教堂那些美輪美奐的天頂畫,那是文藝復興時代的大宗師米開朗基羅的傑作。你再怎麼「唯物」,你也得承認這些藝術珍品是物質的存在吧。可是為什麼這些天頂畫存在得如此之美,如此讓人驚嘆,那不就是米開朗基羅的意識所決定的嗎?那不就是意識決定存在嗎?要是都換成畢加索的那些玩意兒,那就是另一種存在了。當然梵蒂岡不會幹那種傻事。
但是反過來哲學界的另一種觀點「存在決定意識」成立不成立呢?它也成立。為什麼這麼說呢?要是沒有對神的信仰,就不會有米開朗基羅、達芬奇、拉斐爾的那些傳世之作,往往畫出來的就是現代派的那些誰也看不懂是啥的東西。
蘇東坡有詩云:「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為什麼你看廬山是嶺,他看廬山就是峰呢?因為你是橫著看,他是側著看。所以在你的意識中廬山就是嶺,在他的意識中廬山就是峰。這不就是存在決定意識嗎?
其實意識可以決定存在,存在也可以決定意識,二者是互相影響的。西方人老是喜歡絕對地看待問題,非此即彼,非要爭個我對你錯。而中國的傳統文化就不同了,它具有很大的包容性,太極就是陰陽同在的,老子也講過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的道理。
當年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可謂一言而為萬世法。今天你要說「我在故我思」,同樣很了不起。為什麼呢?大家想一想,我們每個人處於不同的處境、不同的社會地位,看待事物的角度,思考問題的方式都是不同的。父母和子女之間、老闆和員工之間、元帥和士兵之間,所思所想都是有很大差異的。因為幾乎每個人都是從自我出發,站在自己所處的地位上去看待事物,思考問題,所有就呈現出「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千差萬別。然而也正因為我們都是站在自己所處的位置去看待,去思考,所以我們無法看清整個社會的原貌,所以我們的思想都是有盲點的。這就叫做「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倘若雲在青天,自然一目瞭然。為什麼說神佛是全知全能的,就是因為神佛不在其中,所以能夠看清一切。
拿破崙有一句名言:「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話是這麼說,可是實在太難了。人類歷史上也只有一個拿破崙,一般人是很難跳出自己所侷限的環境的。一個士兵和元帥之間的真正差異在哪裡?在於軍銜嗎?在於地位嗎?都不是。假設你有絕對的權力,今天你把一個士兵提拔成元帥,他能夠勝任嗎?你能夠放心讓他帶兵去打仗嗎?不能。為什麼不能,因為他還不具備元帥的意識、元帥的思想。你可以一夜之間給他元帥的權力,可是他卻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學會像一個真正的元帥那樣去思考,兩者的差距實在太大。那麼怎麼辦?只能耐心培養他,從士官、尉官、校官到將軍,逐步鍛練他的才幹,積累他的功勞,造就他的意識和思想,使之與一個元帥所應有的才幹、功勞和思想越來越接近。最後當他達到元帥標準的時候,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元帥的。
如果說士兵和元帥之間的差距就像中國到美國那麼遠,那麼常人和神佛之間的差距就如同地球到北極星那麼遠。正因為相距是如此的遙遠,所以歷來修道者如牛毛,得道者如麟角,很少有人能夠走完全程的。否則的話,神仙那麼好當,地上都是神仙了。
我思故我在。如果一個士兵不想當元帥,他就肯定當不上元帥;如果一個常人不想成佛,他也不可能成佛。必須要有這個意識,才能有這個存在。可是,從我思到我在是需要時間的,從意識到存在是需要條件的,這個條件就是付出。這種時間的長短、這種付出的大小和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是成正比的。你要得到的越多,你要付出的就越大,你要花費的時間就越長。
一個士兵要當上元帥很難,然而至少從士官、尉官、校官到將軍,這個過程他本人看得到,這種不斷晉階的過程能夠不斷給他本人以信心,因為他看得到自己這種努力的回報。可是從一個常人修煉成佛的過程往往他本人看不到。長時間不斷地付出,不斷地精進,可是卻看不到任何的回報,這是最難的。很多人就是因此半途而廢,或者變得消極、懈怠了,不再如當初那麼精進了。可是人的壽命是有限的,所以像密勒日巴那樣在一生中即身成就的少之又少。很多人都有修道成佛之思,然而很少人能夠將這一思一念堅持到最後的。許多人往往在現實的環境中隨波逐流,沒過幾天又思念別的東西去了,遠遠夠不上將意識化為存在的條件。因此《增廣賢文》中就有那麼一句話,「出家如初,成佛有餘。」
2009年7月17日
清心文學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