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高呼"中國人站立起來了"以前,沒有哪個中國人聽說過"十一"。當時的中國人所熟悉的,唯有"雙十節",也就是辛亥革命推翻大清獨裁帝制的紀念日。辛亥革命使一切專制制度成為過街老鼠。袁世凱尚且圓不了皇帝夢,其他軍閥更不敢公然作非分之想。意想不到的是後來出了個毛澤東,祭出"新民主"和 "共同綱領"的法寶,用槍桿子奪到政權後,舉著"階級專政"的旗幟,實行黨專政,領袖專政,使獨裁借屍還魂。
1949年10月1日是一條分界線。打那一天起,六十年了,大陸人只知有"十一",不再知道"雙十節"。雙十節從此只有臺灣人慶祝。毛澤東很厲害,把中國一分為二,這壁廂是共產黨領導的"新中國",鞭長莫及的地方則是"舊社會"。 "解放臺灣"是毛澤東的宿願,無奈力不從心。臺灣始終存在著。當此海峽西岸閱兵、遊行和狂歡以凸現"輝煌六十年"之際,臺灣仍然在海峽的東岸發展著。
輝煌六十年需要隱瞞和欺騙。前三十年,在革命的名義下,幾千萬條人命,餓死的餓死,斗死的斗死。後三十年,維護人權的公民,維護宗教自由的公民,維護民族自治的公民,維護憲政民主的公民,在穩定的名義下,一群群被宣布為國家的敵人。若無其事地把民眾的血淚劃為禁區,剩下來的自然只有一片輝煌。
大陸十三億人在輝煌六十年中得到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馬列毛鄧思想的指導,無產階級專政,以及被共產黨稱為社會主義的制度。大陸人被限定必須活在這"四個堅持"之下。 "四個堅持"是"立國之本"。歡呼六十年,就是歡呼"四個堅持";張揚六十年輝煌,就是張揚"四個堅持"的功德。以"四個堅持"立國的結果,農民得到了土地沒有?工人得到了力量沒有?知識份子得到了能思想的頭腦和能說話的嘴巴沒有?公民得到了選舉權沒有?共和國得到了共和制度沒有?是耶?非耶?答案是一片迷茫。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四個堅持"如果是天堂,具體的樂園只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四個不堅持"如果是地獄,具體的苦海無疑是臺灣。 "四個堅持"和"四個不堅持"各自的價值,正好可以用兩岸的實績來打分。不比不知道,一比就一目瞭然了。 "崛起"的大陸,人均收入是四位數;沒有崛起的臺灣,反而是五位數。 "社會主義"的貧富鴻溝剛剛挖開,已經令資本主義的臺灣望塵莫及。沒有無產階級專政的臺灣,可以公開揭露腐敗;享受無產階級專政的大陸,反腐敗的群體被作為"動亂"鎮壓。臺灣的法院,有權獨立審判最高級的官員;三權統一服從於黨權的大陸,起訴一個七品縣官,必須事先經黨的省委批准,否則,法院無權受理。臺灣主權在民,各級政府必須由普選產生。大陸為了"代表最大多數人的根本利益",專門發明瞭"等額選舉"制度。臺灣開放黨禁報禁,無所畏懼;大陸堅持黨禁報禁,草木皆兵。臺灣敢平反"二二八",大陸不敢說"六四"。抽象而又迷茫的"四個堅持"的本質,和"四個不堅持"一對比.就具體了,清楚了。
" 四個不堅持"的臺灣誠然不是天堂,但確確實實是芸芸眾生的正常社會。 "四個堅持"籠罩下的大陸社會,把十三億人組織成為"一個人",只有一個腦袋能思考,只許一張嘴巴能說話,這種社會,到底算是正常的,非常的,還是反常的,是個值得研究的課題。同樣,二十八年血戰,三十年廢除市場經濟,再加三十年重建以權力為本位的私有制,到底是社會發展命定的進步,還是曇花一現的漩渦,也是需要研究的對象。
有人把四個堅持總結為中國崛起的保證。大錯特錯。作為全球上第一人口大國,中國早在古代就是最大的經濟體。即使在北洋軍閥統治下,中國經濟總量也佔世界第二。大陸的衰落,是共產黨領導出來的。毛死後的發展,是人們打破毛澤東枷鎖的結果。到了徹底解除"四個堅持"的束縛以後,不合格的市場經濟才能和國際市場順利接軌。只有到了那個時候,大陸才有可能具備正常發展的條件。
至於統一,也應該走出誤區。香港剛剛出版了大陸的禁書《中國文明的反思》,作者蕭建生先生指出:秦始皇的大一統,相對於百家爭鳴的戰國時代,不是進步,而是大倒退,不是福祉,而是大災難。秦始皇的暴政,親手促成了短命王朝的分崩離析,迅速解體。蕭先生以堅實的論據,釐清了歷史的本來面目。我贊成以和平和民主為基礎的統一。兩千年前,面對"天下惡乎定?孰能一之?"的大問題,孟夫子的答案是:"不嗜殺人者能一之。"為了回答蔣介石的"統一"建議,毛澤東當年也說過一句金玉良言:"只有建築在民主基礎上的統一才是真統一。"毛的話,白紙黑字,登在1944年6月13日延安《解放日報》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五十週年之際,為了搶救入土文物,笑蜀先生把它重印在《歷史的先聲》第5頁上。我贊成毛的這個論斷。在和平民主基礎上的統一,對兩岸同胞才有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