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游湘西武陵源,導遊引領到桃花源的入口處,就是陶淵明《桃花源記》寫到的「……便舍船從口入」的溪畔兩側的山坡上,旺長著挺拔高聳的梓樹。
我由衷讚嘆:「啊,這大片水杉……」
導遊一怔。待避開其他遊伴,悄聲說:「那不是水杉,是梓樹,桑梓的‘梓’。」
梓樹。我駐足良久,觀賞仰慕已久,相見恨晚的新識物種。雙目像影視攝像機的鏡頭,使用了搖、轉、推、拉,仰觀俯察,遠山近水,芳草鮮美,鳥語花香,盡收眼底耳目。夾岸梓樹挺直峻拔,蒼翠競秀,絲絲白雲悠遊飄渺,輕紗般纏繞著樹冠。樹幹筆直,整個樹幹身上干乾淨淨,不像有的樹木那樣,枝椏無規則的橫長,與周邊的樹攀接,分不清你我。梓樹的獨立自持,潔身自好,昂首望天,目不旁視,儼然一介聖潔處子,謙謙君子。
古代聖賢教導學人「多識鳥獸花木之名」。其用心大約就是它們身上富有被人們賦予的擬人化和移情化的人文品格,承傳著口傳心領的思想意涵吧!
遙想宋代畢升老人,他在發明印刷術的過程中,在採用什麼木板可以刻字印刷?不知他踏破多少雙鐵鞋,尋遍萬水千山,伐木叮叮,最後才確認這稀世良才(材)的吧。它質地的硬度,韌度,從不輕易因天氣的寒暑、空氣的濕燥而變型,最後才確定由它來擔當這天降的大任的。
我國的文明史,即有文字記載和說明的歷史,始有甲骨刻文,繼有鐘鼎鑄文,後有金石銘文,再後有筆書竹簡,到了畢升老人那裡,才有以梓木板整板刻字和後來的個體結合的「活字印刷術」。再後來的「活字」,由泥坯燒制為陶製,由鉛合金鑄造為鉛字。鉛字組版印刷,一直延續到電腦的出現。今天,作家寫文章、出書,送報刊出版社,統稱「付梓」。雖然那不是梓木刻的字印製的了,絕不說「付電腦」,仍說「付梓」。
今天,我們走進珍藏古典經書、詩詞文傳的圖書館,慨嘆那浩浩乎洋洋大觀,都是梓木盡職盡責留傳下來的。他(它)像一位不辭千辛萬苦的行者,揹負著中國文化的經典一路走來……
桑樹葉是春蠶的唯一食品。絲綢之路起始在哪裡?中國的桑樹。桑與梓合稱桑梓。
桑梓是社稷、故土、祖宗后土的指代,是它們承載著眷念的思鄉之情:
莫道桑梓舊家邦
浴火鳳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