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半島可謂是亞太地區的巴爾幹火藥桶。早在一千多年前唐朝與日本就捲入朝鮮半島的內戰,雙方由此爆發了中日兩國間的第一戰——白村江之戰。之後又有明朝時的壬辰倭亂,近代的甲午戰爭、日俄戰爭以及60年前的朝鮮戰爭。從地緣政治來看,朝鮮半島處於中美日俄四強的勢力交匯之處,也自然就成為強國之間明爭暗鬥的舞臺。朝鮮半島雖小,卻由於四大強國各自勢力的延伸而經常成為亞太地區的焦點和相關各國勢力消長的晴雨表。在處於敵對地位的大國各不相讓的時候,朝鮮也難免成為大國之間力量爆發的火藥桶。從這一點來看,朝鮮半島與歐洲的巴爾幹半島極其相似。
60年前的朝鮮戰爭是這個亞太火藥桶距今最近的一次大爆發,以中蘇朝共產主義陣營為一方,以美日韓自由社會體系為另一方,一場傷亡高達百萬人的大戰以雙方的勢均力敵而告終,由此而形成的戰略均勢以及政治格局一直延續至今。然而戰略均勢本是力量平衡的產物,而各國之間的實力對比也隨著各自的發展情況不同而隨時處於動態的變化之中。由於共產主義體制本身就是一個極端變態的體制,這一體制使政權得以集中最大的力量對內鎮壓,對外作戰,卻無法按照市場規律高效配置社會資源,久而久之,其政治必然僵化,其民眾必然愚昧,其社會也必然落後。蘇聯的解體以及朝鮮的落後與大飢荒,都是這種變態的共產主義體制所帶來的必然,這一切當然也勢必改變朝鮮半島的戰略均勢。
由於中共在過去的三十年間走上了極權資本主義道路,以中共極權的力量長期壓制勞動力價格和人民幣匯率,以極其充裕而又廉價的勞動力、以匯率和退稅為形式的對外補貼吸引了西方資本主義的大量投資,又適逢美國為聯中抗俄而對中國開放廣闊的國內市場,使得中國的經濟在這三十年中取得堪比日本戰後經濟奇蹟的高增長。雖然中國經濟奇蹟的成果被中共權貴所竊取,廣大中國人民無緣享受,然而以人民廉價的血汗所換來的飛來橫財卻使中共政權財大氣粗。眾所周知,中共以人民的血汗在這二十年間對朝鮮這個無底洞的巨大投入是金家王朝在蘇聯解體之後還能繼續存在的根本原因。
然而金日成本人是斯大林一手扶植起來的親蘇派,他在朝鮮戰爭結束不久後就對中國過河拆橋,在國內清洗了延安派(親中派)。閉關鎖國的朝鮮因為僵化的共產主義體制而使其遠遠落後於時代,並長期為飢荒所困擾,兩百萬人民在和平時期被餓死。蘇聯解體之後,金家王朝只有依靠中共的長期「輸血」才能苟延殘喘,對中共的長期仰賴必將讓朝鮮逐漸淪為中共的附庸,然而這正是習慣於大權獨攬的金家父子所最不願意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的現實。為了打破這種局面,朝鮮開始冒險搞核武器,其根本目的在於用核武器來訛詐包括中國在內的周邊國家,同時迫使美國放低身段與之談判,繞開中共實現美朝關係正常化,從而擺脫長期仰賴中共援助才能生存的困境。
雖然朝鮮已經搞出了核武器,可是那傢伙也不能當飯吃。金家父子的最終戰略目的,即擺脫對中共的依賴,實現美朝關係正常化的目標非但未能實現,而且遙遙無期。然而金正日本人此時卻已病入膏肓,來日無多了。雖然幼子金正銀的接班程序已經啟動,然而很難令人相信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能夠繼續支撐已經內外交困,奄奄一息的金家王朝。主少國疑,向來是封建王朝的一個很難繞過的彎,也往往成為改朝換代的契機,因此金正日顯然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日實現父子兩代人的戰略目標,即擺脫對中共一家的依賴,實現朝美關係正常化。為此,他不得不使用非常手段。而震驚世界,撼動整個亞洲政治格局的天安號事件,即是在這一背景下登場的。
金正日的本意是藉此殺開一條血路,可是由於前面提到的朝鮮半島的特殊地位,他所擦出的這一點火花也隨即迅速成為相關強國染指朝鮮半島,在一場新的大博弈中擺開棋局,為各自爭取最大戰略利益的最佳契機。從這個意義上說,天安號事件既是朝鮮半島原有的政治格局的終結,也是新一輪的強國博弈,以及為亞太地區所帶來的新格局的開端。
美國本已有重返亞太,並將其戰略重心從大西洋轉移至太平洋的打算,而金正日的這一顆魚雷正給了美國加強在亞太地區軍事存在的最好理由。當然在中共的立場上看,金兄弟這一腳烏龍卻是把球塞到了歐巴馬的腳下。我不得不羨慕歐巴馬的幸運,別人連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他居然接二連三都趕上了。中共向來是把自由世界的領袖美國視為最大的敵人,既然球已經到了歐巴馬的腳下,不衝上去搶斷怎麼行?至少得把球鏟出邊界吧。
於是中共一邊呼籲各方克制,盡量避免事態升級,一邊放話強烈反對美韓軍演,並搶先在東海搞了一場軍事演習。中共的所作所為明顯是將朝鮮半島的緊張事態升級,把原先朝韓兩家「小弟」之間的衝突升級為中美兩家「大哥」之間的對抗。不僅中共軍方副總參謀長馬曉天放話「非常反對」美韓的軍事演習,而且中共外交部也正式表態,以美韓軍演影響中國安全為由表示「堅決反對」。甚至中共少將、軍事科學學會副秘書長羅援更是公然對媒體撂下狠話,說中共不怕美國航母,只要對方來,就為中共提供一個「活靶子」。時隔多年,一場「古巴導彈危機」正在亞洲上演。
在存中劍看來,這次中共當局之所以在這場以亞太為牌桌,以美國為對手的牌局中不斷加碼,其中既有中共長期以來一直想與美國爭奪亞太地區主導權的戰略圖謀,也有中共內部反美鷹派企圖藉此機會賺取政治資本,以便在十八大後主導權力格局的打算。美國這次的王者歸來本是亞太諸國眾望所歸,所以它並不打算借天安號事件挑起中美之間的對抗。
美國的牌是明的,事先就說好要在黃海搞美韓聯合軍事演習,然後由韓國向安理會提出譴責朝鮮的議案。如果中國政府表現出一個負責任的大國應有的立場,贊成對朝鮮的譴責,至少是不加以阻撓,那麼中國就證明了它不是美國的敵人,雙方今後完全可以建設性的態度在亞太乃至全世界的諸多領域開展合作。那麼在黃海的美韓軍演大可縮小規模,不必派航母參加,也算對中國的投桃報李。
可是,如果中國政府非要阻撓安理會對朝鮮的譴責,那就證實了中國政府包庇朝鮮,與美國對抗的立場。那麼非但美國這次必須派航母參加在黃海的美韓聯合軍演,以此向所有各方表明美國維護亞太地區安全的堅定立場,而且還必須基於中國政府利用朝鮮牽制美國這一明顯的事實來調整美國今後在亞太乃至全球的戰略。這種戰略調整必然是走向對紅色中國的進一步戰略遏制。因此,對中共來說,是放棄在安理會上繼續包庇朝鮮,還是讓美國的航母來黃海搞軍事演習,這顯然是一道二選一的題目。
至於中共借天安號事件之機挑起中美對抗,製造亞洲版「古巴導彈危機」,在存中劍看來,這是在錯誤的事件、錯誤的地點所進行的一場錯誤的賭博。美國完全可以現在就和中共攤牌。對美國來說,在當前,在黃海,在朝鮮半島問題上主動與中共攤牌,遠勝於在2012年民進黨贏得大選之後,在臺灣海峽,在臺灣問題上被動與中共攤牌。
從時間來看,由於這次天安號事件是突發事件,並不在中共原先計畫中的與美國最後攤牌的時間表之內,所以中共當前還未完全準備好與美國全麵攤牌。以中共目前的實力,在它還未完全做好與美國開戰的準備之前,勝算很小。
從地點來看,中共原先計畫中與美國最後攤牌的地點是臺灣海峽而非臨近韓國的黃海,它的作戰計畫是為台海之戰而精心制定的。對於整體實力遜於美軍的中共軍隊來說,在它原先所精心準備的戰場之外與美軍交戰,勝算就更小。
從事件來看,以收復臺灣,統一祖國為名義對美國開戰,有利於中共藉助長期以來向國民灌輸的民族主義來凝聚民心、軍心,有利於壓制黨內和軍中的一切反對意見,也有利於讓國民接受更多戰爭所帶來的傷亡和損失,將戰爭拖得更長,從而讓美國難以承受長期戰爭所帶來的人員傷亡,這是中共在朝鮮戰爭和越南戰爭中學到的經驗。
反之,若這次為韓美軍演,為力挺金家王朝而與美國開戰,非但美國會得到來自韓國和日本的有力支援,而且中國民眾也必定群起反對,甚至在黨內和軍中也會遭到廣泛的抵制。現在早已不是毛澤東的那個時代了,資訊的發達讓中國軍民都很清楚朝鮮的金家王朝是個什麼貨色,誰會願意為它去賣命?再說了,胡錦濤在黨內和軍中的權威比起當年的毛澤東來差遠了,在那種情況下,他根本就無法壓制黨內和軍中的反對聲浪。人家會說,為收復臺灣,為祖國統一,我們可以豁出命來與強敵一戰,可是為他那個金家父子的天下,憑什麼要我們這麼多中國軍人去送死?
由此可見,雖然中共內部的鷹派借天安號事件之機挑起了這場亞洲版「古巴導彈危機」,可是當前中國並沒有準備好為了朝鮮而與美國全麵攤牌,因此只要歐巴馬不為中共的威脅和利誘所惑,果斷地主動攤牌,派遣航母參加在黃海的美韓聯合軍演,就一定能贏得這場牌局的勝利。同時由於中共為此已經投入了很大的政治籌碼,所以美國所表現出來的堅定不移的決心也足以讓中共灰頭土臉,充分暴露出它色厲內荏的紙老虎本質。這對於中共這些年來在國內蓄意掀起的民族主義狂熱固然是當頭一盆冰水,對於中共內部企圖借挑起中美對抗來博取政治資本的鷹派來說也是當頭一棒,有利於中共黨內和軍中其他勢力藉此抨擊鷹派的盲動冒進,從而起到遏制中共反美鷹派勢力擴張,維護亞太地區和平的重要作用。
2010年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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