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2010年7月 22日,金賢姬(見圖)飛抵東京,受到日本的國賓級禮遇,吸引了全世界媒體的關注。
金賢姬何許人也?她是前朝鮮特工。1964年1月27日生,父親是朝鮮外交官,1980年3月被朝鮮勞動黨「調查部」選中,宣誓效忠,遠離家庭,接受訓練。從1981年7月初到1983年3月中旬,在一個稱為「特閣3號招待所」的保密機關裡,金賢姬度過了20個月與世隔絕的生活。在這裡,她與一個叫「李恩惠」的日本女性「同吃同住」、接受了徹底的日本人化教育。除了在1982年3月至4月間,因「入黨」而有過幾天短暫的公出外,20個月,「每天24小時都是與恩惠老師一起度過的」。在「開學」伊始,代表上級組織的「指導員」對她和李恩惠的約法三章是:1.按照課程表嚴格實施教學;2.從即刻起,恩惠老師和金賢姬(代號「玉花」)全部會話只能用日語,嚴禁用朝語;3.金賢姬跟恩惠老師不僅要學習日語,還要學習日本人的舉止、風習、化妝方法乃至思考問題的方式等,直至可達到亂真的程度。
從金賢姬青年時代的照片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姝麗儀靜,溫順可人。但,就是這個名義上是平壤外國語大學日語系的學生,在漢城奧運會開幕前不久,接受了最高當局的「讓大韓航空的飛機消失」的密令,參加了屬於國家最高機密的「工作組」,夥同另一老年朝鮮特工,偽裝成日本父女,持「日本護照」,搖身一變,成為「蜂谷真由美」,於1987年11月29日下午2:05,在巴格達登上大韓航空KAL858航班客機,上機後安裝和定時了9小時後爆炸的貌似松下收音機的炸彈,兩人按計畫中途在阿布扎比(Abu Dhabi)下機。飛機續航後,在印度洋上空,果然爆炸,機上115人無一倖存。
國際刑警發現中途下機的兩人可疑。立刻追蹤到巴林(Bahrain), 猛然衝進旅店客房,老年特工飛速咬破菸蒂中的氰化鉀(cyanide),即刻斃命,金賢姬也搶著吞藥,但晚了千分之一霎那,硬是被國際刑警扒開嘴,從口中摳出毒囊,急救存活,引渡韓國。審訊過程中金賢姬一再自盡未果,但韓國特工並沒有使用酷刑逼供,相反,溫言細語,好聲相待。帶她在漢城逛街,看韓國百姓的生活。
一天,審訊者用日語問這個自稱日本人的她,在日本看的電視機什麽牌子,她脫口而出,「杜鵑」。一語泄露天機。「杜鵑牌」是電視機朝鮮獨家生產的,日本從不進口。這就捅破了她的偽裝。金賢姬幾個月來繃緊了的緊張、壓抑、恐懼的心理防線驟然崩潰,嚎啕大哭,「是的,全是我幹的。」她的招供,讓朝鮮在國際上蒙受頭版恥辱(hit the front page ignominy) ,也促成美國國務院把朝鮮列入支持恐怖主義的國家(terrorism-sponsoring countries)名單。
1990年判處絞刑。但大量的韓國民眾,尤其是男性民眾,發動了浩大的請願,吁求特赦。理由是罪在洗腦,現已懺悔。1991年的一天,監獄長把她叫到辦公室,讓她打開電視,屏面上韓國總統盧泰愚向全國宣布特赦金賢姬,立即釋放。
出獄後,金賢姬撰寫和出版了自傳《現在,只是一個女人》,另一版本的書名是《靈魂之淚》,隨即攝製電影,加上電視受訪,收入10億韓元。更戲劇性的是她的秘密婚姻。和她締結連理的丈夫,就是在獄中審訊她的韓國特工。
2010年7月22日,金賢姬應邀訪日。乘坐的是日本的包機,下機後乘坐的S級防彈 Mercedes Benz, 也就是外務省提供給中國溫家寶總理訪日的專車。下榻的是鳩山由紀夫的別墅,翌日給她乘坐專用直升機空中遊覽東京。
日本為什麼給她國賓級禮遇?其中緣由要回溯到1978年。那時朝鮮特工綁架了17名日本人,充當日語教師。其中有一人,田中八重子(Yaeko Taguchi),就是當年教金賢姬日語口語和日本文化的「李恩惠老師」!2002年,日朝談判獲得重大突破,朝鮮終於承擔綁架事件的責任,但是說:「綁架的是13人,不是17人,五人准許返回日本,其餘的已死亡,其中包括田中八重子,死於車禍。」日本要物證。朝鮮說她的屍體已被山洪沖走。但據金賢姬回憶,田中八重子可能另有隱情。此外,金賢姬說她還可能見過另一被綁架者,橫田惠。日本首相菅直人(Naoto Kan)說,只要有助於揭開綁架案真相,促使每一個被綁架者返回日本,不惜一切努力。於是,就有了金賢姬在前首相別墅和被綁架者家屬的四小時會見。
這時的金賢姬歷盡板蕩,世變滄桑,應該是百感交集,不知涕之無從:一晃間,已經48歲了。
真人真事,到此為止。網上核查的關鍵詞是:Kim Hyon-Hui = 金賢姬。
但願她退隱韓國,陪伴丈夫和兩個子女,享受一個女人的幸福,扶疏竹柏,冷淡瀟湘,安度餘生吧。
但我心中的波瀾,並未平息。一個問題還困擾著我:今天,國人普遍知道Anna Chapman,潛伏美國的俄羅斯美女間諜,她的照片和故事觸目皆是。但是,兩天前,發生於 2010年7月22日的金賢姬訪日經過和緣由,也是世界輿論近日沸沸揚揚的關注熱點(media-saturated issue)。中國境內獲准落地的電視臺和公開出版的平面媒體有幾家報導了?據我寡聞,只有一家,那就是四川電視臺。但這條漏網之魚和鳳凰臺一樣,也只有浮光掠影,蜻蜓點水幾句話。那幺,為什麼受眾可以知道安娜查普曼,而不可以知道金賢姬?有些歷史細節,是有路標意義的,承襲傳世,關乎盛衰,挽其不湮不洇於萬一,責任豈可旁貸?
問題是我們老百姓的知情權是如何保障的?哪一位老大哥決定民眾可以獲悉什麽,不可以獲悉什麽?北京大學夏業良教授炮轟的不學無術的部長,憑什麼有此屏蔽大權?缺乏知情權,何來參與權?遑論監督權!憲法保障這些自由的邊界究竟在哪裡?
来源:新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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