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圖》是元代畫壇宗師、「元四家」之首黃公望晚年的傑作,也是中國古代水墨山水畫的巔峰之筆,被譽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該畫於清代順治年間曾遭火焚,斷為兩段。前半卷被另行裝裱,重新定名為《富春山居圖•剩山圖》,現藏於浙江省博物館;後半卷被裝裱後則定名為《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現藏於臺北故宮博物院。
潛心書畫終有所成八旬翁成就傳世名畫
《富春山居圖》為紙本水墨畫,和東晉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唐閻立本的《步輦圖》、五代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明仇英的《漢宮春曉圖》等畫作,一起被譽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
黃公望(1269-1354),字子久,號一峰,江蘇常熟人,是一個頗為傳奇的人物,他的一生可以分為兩個階段,前半生做吏,50歲以後做道士。黃公望小時候父母雙亡,成為一個孤兒,後來被過繼給一位被人們尊稱為「黃公」的老頭。黃公看他聰明伶俐,特別喜歡他,就說「吾望子久矣」,因此給他取名為黃公望,字子久。
黃公望擅長書法、通音律、善詩詞,小時就有大志。南宋滅亡後,文人的地位一落千丈。直到中年,他才在浙西廉訪司當了一名書吏。後來上京到都察院,仍做書吏,經辦田糧雜務。他的上司張閭是個貪官,就在元朝恢復科舉那年,張閭案發,46歲的黃公望也受到牽連,被誣入獄。
出獄後,黃公望心灰意冷,做了道士,改號「大痴」,從此雲遊四方,以詩畫自娛,並曾靠賣卜為生。《六硯齋筆記》中說,「黃子久終日只在荒山亂石叢木深筱中坐,意態忽忽,人莫測其所為」;《虞山畫志》說他「每月夜、攜瓶酒,坐湖橋,獨飲清吟。酒罷,投擲水中,橋下殆滿」。
黃公望的學畫生涯起步較晚,然而他繪山水必親臨體察,畫上千丘萬壑,奇譎深妙。其筆法初學五代宋初的董源,巨然一派,後受趙孟熏陶,善用濕筆披麻皴。黃公望擅長畫山水,多描繪江南自然景物,以水墨淺絳風格為主。
黃公望在作畫之餘,留有著述,如《寫山水訣》、《論畫山水》等,皆為後世典範之學。他的作品存世不多,如今留在世間有年代可考的畫作只有7幅,全是他70歲以後創作的作品,其中最好也是最出名的當屬《富春山居圖》。
《富春山居圖》是黃公望為和尚無用禪師所繪的,始畫於至正七年(公元1347年),於至正十年(公元1350年)完成,此時黃公望已經81歲。他以長卷的形式描繪了富春江兩岸初秋的秀麗景色:峰巒坡石,樹木蒼蒼,疏密有緻地生於山間江畔,村落、平坡、亭臺、漁舟、小橋等散落其間。黃公望以清潤的筆墨、簡遠的意境,把浩渺連綿的江南山水表現得淋漓盡致,達到了「山川渾厚,草木華滋」的境界。
董其昌評價《富春山居圖》說:「展之得三丈許,應接不暇。」此畫確給人咫尺千里之感,無論布局、筆墨,還是以意使法的運用上,皆使觀者不能不嘆為觀止。正如惲南田所說:「所作平沙禿峰為之,極蒼莽之致。」董其昌還曾說,他在長安看這幅畫時,竟覺得「心脾俱暢」。
黃公望在《寫山水訣》中曾介紹自己是如何創作的:「皮袋中置描筆在內,或於好景處,見樹有怪異,便當模寫之。」為了創作《富春山居圖》,他在「領略江山釣灘之勝」時,「袖攜紙筆,凡遇景物,輟即模記」。畫中所題文字表明,他為完成此畫而潛心觀察、揣摩費時三四年。
瀋周痛失心愛名畫竟憑記憶畫出仿作
1350年,黃公望將《富春山居圖》題款送給無用禪師,4年後,黃公望去世。《富春山居圖》有了第一位藏主,從此開始了它在人世間600多年的坎坷歷程。
明朝成化年間,《富春山居圖》傳到「明四家」之首瀋周手裡。瀋周也是文征明和唐寅的老師。自從得到這件寶貝,瀋周就愛不釋手,把它掛在牆上,反覆欣賞、臨摹。當時,收藏家把自己收藏的書畫珍品拿去請好友、名人題跋是一種時尚,題跋的越多、越長,書畫作品的文化積澱就越深。瀋周也把這幅畫交給一位朋友去題跋,沒想到那位朋友的兒子竟見利忘義,把畫偷偷賣掉了。
一次偶然的機會,瀋周在畫攤上見到了被賣掉的《富春山居圖》,他興奮異常,連忙跑回家籌錢買畫。當他籌集到錢返回畫攤時,畫卻已經被人買走了。瀋周捶胸頓足放聲大哭,唸唸不忘這幅讓他魂牽夢縈的畫作,他愣是憑著記憶畫出了另一幅《富春山居圖》,他的仿作與原作在構圖等方面都驚人的相似。
傳世名作險遭火焚被救出後斷為兩段
又過去了100多年,《富春山居圖》輾轉流傳到了明代大書畫家董其昌手中。董其昌晚年把它賣給了宜興一個姓吳的官宦世家。《富春山居圖》在人世流傳到此時,由於瀋周、董其昌的極度推崇,已變成了人間寶物。
《富春山居圖》在吳家流傳了三代後,傳到了吳洪裕手中。吳洪裕是當時著名的收藏家,他把這幅開創了中國山水畫新風格的傳世巨作視作珍寶,每天茶飯不思地觀賞臨摹。吳洪裕還不惜花巨資專門為《富春山居圖》造了一個樓,叫作「雲起樓」,把樓中珍藏《富春山居圖》的那間房子取名為「富春軒」。
明亡清興之際,清軍南侵,為躲避戰亂,吳洪裕也不得不加入到逃難的人群中。他舍棄家中的金銀財寶以及其它珍寶和收藏品,隨身帶了這幅《富春山居圖》和另外的一幅《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吳洪裕臨死前,實在捨不得這兩幅書畫,竟決定仿唐太宗李世民將《蘭亭序》帶入陵寢,將《富春山居圖》和《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燒掉,為他殉葬。於是,吳洪裕在彌留之際被抬到了院子裡,他先是讓家人點火燒掉了《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就在《富春山居圖》也即將付之一炬的危急時刻,圍觀的家人中猛地竄出一個人,「疾趨焚所,起紅爐而出之」,愣是把畫搶救了出來——他就是吳洪裕的侄子吳靜庵。為了掩人耳目,吳靜庵又往火中投入了另外一幅畫,用偷梁換柱的辦法,救出了《富春山居圖》。
《富春山居圖》雖然被救下來了,大火卻在畫作中間燒出幾個連珠洞,這幅畫斷成了一大一小兩段,畫作起首一段已被燒掉,其餘倖存的地方也佈滿了火燒的痕跡。前段畫幅雖小,但比較完整,被後人裝裱後命名為《剩山圖》;而保留了原畫主體內容的另外一段畫幅較長,但損壞嚴重,在裝裱時為掩蓋火燒痕跡,特意將原本位於畫尾的董其昌題跋切割下來放在了畫首。因為這幅畫當年曾被無用禪師擁有,這段畫幅被後人稱為《無用師卷》。
乾隆皇帝不識真品名作真跡反遭冷遇
1745年,一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被征入宮,乾隆皇帝見到後愛不釋手,並且在6米長卷的留白處賦詩題詞,加蓋玉璽。沒想到第二年,他又得到了另外一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一時真假難分。他一邊堅定地宣布第二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是贗品,一邊又以不菲的價格將這幅所謂的贗品買下。他還特意請大臣來觀畫題跋,大臣們雖然有人鑒別出乾隆皇帝認定的贗品其實是真跡,但誰也不敢點破,而是紛紛附和,把真跡認定為贗品,編入《石渠寶笈》次等,乾隆皇帝還命令大臣梁詩正書貶語於此本上。
後來有一種說法是:《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入宮後,乾隆皇帝其實也鑒別出了《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真跡和仿作的真假,但他在此之前一直把仿作當成真跡珍藏,覺得特別沒面子,因此在真畫上題字示偽,故意顛倒是非。
為避戰亂輾轉飄零半幅名作落戶臺灣
1933年,日軍攻佔了山海關,故宮博物院決定將館藏精品轉移,以避戰火浩劫。《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與近百萬件故宮文物一起,歷盡艱辛坎坷,行程數萬公里,由北京經南京輾轉運抵四川、貴州,抗戰結束後陸續運回南京,又於1948年底被運至臺灣。
《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在臺灣屬於國寶級文物,在臺灣每4年展出一次,每年只展出40天。由於真品收藏在戒備森嚴的庫房,媒體只能拍攝複製畫,複製畫價格也不菲,一幅價值3.3萬新台幣。
當年這批文物停放在上海期間,故宮博物院研究員、著名書畫收藏鑑定專家徐邦達在庫房裡看到了這兩幅真假《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經過仔細考證,他發現乾隆御筆批偽的那張實際是真的,而乾隆題了很多字說是真的那張卻是假的。於是徐邦達推翻了先人的定論,還《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一個真實的面目。
如今,這真偽兩卷《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都存放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共同見證著中國書畫收藏史上的一段笑談。
破舊書畫竟是國寶廢紙簍中找到題跋
吳家後人重新裝裱後的《剩山圖》,1669年被清初大收藏家王廷賓購得。此後輾轉於各藏家之手,長期湮沒無聞。再次面世,已是250多年後的1938年。
1938年秋,上海收藏名家吳湖帆臥病於上海家中。一天,「汲古閣」古董店老闆曹友卿前來看望他,隨身帶了一張剛購買到的破舊的《剩山圖》請他鑑賞。吳湖帆一看不得了,只見畫面雄放秀逸、山巒蒼茫、神韻非凡。畫上無款,僅書「山居圖卷」4字。
吳湖帆捧畫品鑒良久,從畫風、筆意、火燒痕跡等處反覆研究,斷定這就是黃公望的傳世名作《富春山居圖》的前一部分,不由得脫口而出:「亂世出奇蹟,真沒想到300年後又能見到大痴道人的‘火中之寶’。」
曹友卿一聽,知道這幅畫是寶貝,不肯轉手了。幾番交涉之後,吳湖帆拿出家中珍藏的商周古銅器,將這個殘卷換了下來。
吳湖帆發現換來的畫作只是殘卷中的殘卷,連題跋也沒有。後來,由曹友卿再到原賣主處尋找,終於在廢紙簍中找到了題跋,恢復了畫作原貌。至此,《剩山圖》歸入吳湖帆的「梅景書屋」。
後著名書法家沙孟海在浙江博物館供職。當他得知《剩山圖》在吳湖帆手上後,內心頗為不安。怕一旦再遭遇天災人禍,以個人的能力極難保存下來,只有國家收藏才是萬全之策。於是,他多次來往滬杭之間與吳湖帆商洽,又請出錢鏡塘、謝稚柳等名家從中週旋。吳湖帆被沙孟海的誠心感動,終於同意割愛。1956年,《剩山圖》落戶浙江博物館,成為該館「鎮館之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