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宋祖英在紐約肯尼迪藝術中心演出,據說很成功,媒體報導時不約而同地用了這樣的標題: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後來,趙本山也去紐約演出,據說很不成功,還惹上了官司,媒體報導的宏大敘事一下子就不見了,甚至有媒體報導說這是美國華人律師藉機炒作。
宋祖英和趙本山,每年央視春晚的鐵定人選,一個都不能少。他們的確是某種民族文化的代表:一個用華麗的嗓音和空洞的內容歌唱時代,是為媚上;一個以底層百姓的無知與無奈炮製笑料,是為欺下。媚上與欺下,是春晚的永恆主題。拿他們兩人在美國的表演,來探討民族的與世界的這樣的偉大主題,也不算找錯了對象。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剛開始聽上去還挺順耳的,後來就越來越不知所云了,成了井底之蛙的自我辯解──彷彿那蛙在說:井底的也就是天下的。「世界的」也有好有壞,需要進行甄別,「民族的」同樣如此。「民族」二字絕不是誰的護身符,正如人們發現「國際慣例」也常常成為騙子的口頭禪一樣。
看一下節目單就知道,宋祖英搬到肯尼迪藝術中心的東西,還是內外有別的,並不就是春晚上塞給全國人民吃的年貨──只在最後唱了一首《愛我中華》,但緊接著加唱了一首《美麗的美國》,算是扯平了──更多的節目,是沒有任何「時代色彩」的民歌。也就是說,她給美國人帶去了華麗的嗓音,卻把空洞的內容留在了國內。
趙本山卻沒有這個本事。美國華人作家撰文說,趙在紐約的表演「內容庸俗,言辭粗鄙,以嘲笑生理缺陷、插科打諢為能事」。一個華山律師說,「他們的演出無聊、下流,一諷刺殘疾人,二諷刺肥胖者,三諷刺精神病患」。看來他在內容上還是堅持了春晚方向,而且還發揚光大了一下。
有媒體評論說,井水不犯河水,「喝自己的井水,讓別人去歌頌河水吧!」這個說法很有意思。不過我想,假如趙本山在紐約很受歡迎,這個評論肯定要說不管井水河水,最後都要百川歸海。沒錯,這井水「來自民間、扎根大地」,卻未必那麼「純淨、清亮、甘甜」。嘲笑弱者和弱者自嘲,的確是我們民族的一個傳統。在趙本山的身後,有著千千萬萬的民間藝人。但這個傳統的形成,不過是千百年皇權專制下,底層民眾的怯懦、無奈和扭曲而已。
以挖苦嘲笑別人為樂的節目,在美國不是沒有,而且為數眾多,那就是電視脫口秀。這些脫口秀的主持人一個個都伶牙俐齒,但是借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嘲笑殘疾人、肥胖者和精神病患者,他們嘲笑的主要對象就是總統和明星,也就是有權有勢者,從發音不準到智商偏低,從衣著打扮到私隱緋聞,想挖苦什麼就挖苦什麼,一點也不為尊者諱。他們認為,大人物的心理承受能力,顯然應該比普通百姓強,更何況這也是一種民意監督呢。
這樣的「河水」要流過來,恐怕也真是水土難服。前幾天就有媒體大肆揭發某酒吧節目中「惡搞」領袖,有關部門迅速叫停,但是多少酒吧每天都在「惡搞」小人物,大家就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