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康生見毛岸青
1959年春天,中共中央派出以周恩來總理為團長,由李雪峰、康生、劉寧一、劉曉等人組成的中共代表團,出席蘇聯共產黨第21屆代表大會。我作為隨團翻譯一同前往。這就使我有機會第一次近距離地接觸了康生。到莫斯科後不久,有一天,康生對我講:主席有個兒子叫岸青,精神曾受過刺激,現住在莫斯科的一家療養院。他讓我告訴蘇方接待人員,請他們通知院方,我們要抽時間去看望岸青。
代表團回北京後,過了一段時間,康生的秘書李鑫告訴我,康生見了江青,對她講了在莫斯科看望岸青的事,並建議接岸青回國,以便安排更好的治療。據李鑫講,康生告訴他,江青聽後很激動,把康生去看望岸青的事以及他的建議告訴了毛澤東,江青乘機為康生說好話。後來國內果然派人去莫斯科把岸青接了回來。
我在上世紀90年代曾聽前國家主席楊尚昆談到過康生歷史上的一些情況。楊尚昆說:「康生在共產國際時代,在莫斯科積極支持王明;1937年冬,康生從莫斯科回來以後,搖身一變,把自己說成是反對王明路線的英雄。還對王明進行了揭發,以求取得毛澤東的信任。」「1943年延安整風時,康生搞肅反擴大化,把大批幹部打成‘叛徒’、‘特務’、‘內奸’,很快被中共中央發現糾正了,後來,毛澤東給大家平反道歉。」楊尚昆接著說:「1947-1948年,康生在晉綏地區搞土改,又搞‘左’的一套。毛澤東說,康生這個人極‘左’。在搶救運動中極‘左’,現在也沒改掉這個毛病。」「後來毛澤東派康生去山東工作,建國後也沒調他來北京工作。」
1949年以後,康生長期處於休養狀態,未安排到中央工作。為此,康生十分焦慮不安,迫切希望見到毛澤東,重新獲得毛的理解與信任。1952年初,毛澤東允許他到北京來,住在中南海院的錫福堂。
康生回到北京後,雖然在中共「八大」上被選為中央委員、政治局候補委員(「七大」時是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但沒有實質性的重要工作安排。
利用反修鬥爭取得毛澤東信任
1960年2月4日,蘇聯赫魯曉夫在莫斯科舉行華沙條約締約國政治協商會議,邀請中國參加。中共中央決定派康生作為觀察員出席會議。代表團成員有伍修權和我國駐蘇大使劉曉,我是隨團的翻譯。這是我第二次與康生接觸。
會議結束後,蘇聯政府在克里姆林宮喬治大廳舉行招待會,各國首腦都參加了。赫魯曉夫在酒會上,不指名地攻擊毛澤東、中國共產黨,指責有人口頭上提 「以蘇聯為首」,實際上卻拆蘇聯的臺。招待會的第二天,蘇聯外交部長葛羅米柯在蘇共中央大樓會見了中國代表團,宣讀了蘇共中央給中共中央的口頭通知。通知中對中共的對內對外政策進行指責,當時,康生、伍修權對蘇共的指責給予了有力駁斥。康生幾次講:「你們反對毛澤東同志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樣做就為他重新取得毛澤東的信任,並重返中國黨的權力中心開闢了道路。
1960年2月22日,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主持政治局常委會議,討論赫魯曉夫在華沙條約締約國政治協商會議期間,對中共的攻擊。政治局常委會議決定,在紀念列寧誕辰九十週年期間,發表紀念列寧的文章,從正面闡明列寧的觀點,批判蘇共領導對列寧觀點的歪曲和篡改。
從那時起,康生就一直參與中央有關對蘇方針政策的決策,參加中共與蘇共之間所有的會談。特別是中蘇公開論戰後的「反修」文章、文件的起草,都是在康生參與下進行的。
排斥王稼祥控制中聯部
在中蘇關係逐步惡化的過程中,康生總是利用一切機會排斥和打擊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央聯絡部部長王稼祥,藉以加強他在中央的地位。
1960-1961年,當王稼祥得知農村缺糧非常嚴重,許多地方出現餓死人的情況後,心情非常沈重。1962年2月王稼祥經過反覆思考,決定就我國的對外政策問題,向主管外事工作的周恩來、鄧小平、陳毅三位領導同志寫信,詳細陳述自己的意見和看法。這封信的基本精神是:我們應當集中力量克服目前國內的經濟困難,在對外政策上應採取緩和的方針。對美國要採取革命的兩手策略,要緩和;對蘇聯要鬥得有理有利有節,要緩和;對印度等民族主義國家,也要緩和。在國內經濟困難的形勢下,我國的對外援助應當實事求是,量力而行。
周恩來、鄧小平、陳毅、劉少奇先後看了這封信,都沒有表示不同意;毛澤東看了這封信,也沒有認為信中有什麼問題。但是,1962年世界裁軍大會上發生的一件事,卻讓康生抓到了攻擊王稼祥的機會。
1962年7月,世界和平理事會在莫斯科召開世界裁軍大會。中國派出以茅盾為團長、康永和為副團長、王力為黨組負責人的代表團出席會議。我作為工作人員也參加了代表團的工作。代表團出發前,在王稼祥的主持下,制定了代表團的活動方針,集體討論起草了代表團團長的講話稿,闡述了中國對爭取裁軍、保衛世界和平的看法。抵達莫斯科後,活動進展比較順利。但是,代表團回京後,卻收到一份電報,說有幾個非洲國家代表對中國代表團這次的表現不滿意,認為中國代表的發言中沒有大反美帝國主義,又認為中國代表團的同志一反過去參加類似國際會議的一貫作風,很少同非洲的積極份子交換意見。
毛澤東看到這份電報後批評代表團的做法是「脫離了左派,加強了右派,增加了中間派的動搖。」毛澤東說,這是對以美國為首的帝國主義要和,對以蘇聯為首的修正主義要和,對以印度為首的各國反動派要和,這叫「三和」,對民族解放戰爭和革命運動的援助要少。這一下,康生認為機會來了,到處煽風點火,說中國代表團的「錯誤」是王稼祥按照他2月份給周恩來總理等寫的那封信上提出的對外政策引起的。
在1962年9月舉行的八屆十中全會上,康生就被增補為中央書記處書記了,隨後中央決定由他分管中央聯絡部的工作。由於對「三和一少」的批判,王稼祥不能繼續工作,以養病為名,徹底靠邊站了。
打倒知情人重掌社會部
康生1937年從莫斯科回國後,曾被任命為中央社會部部長。後因他在許多工作中搞「左」的一套,中央把他調離社會部。建國後,中央社會部改為中央調查部,康生對他當年被調離中央社會部並不甘心,但不敢違抗。
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開始後,康生認為機會到了。他利用中央文革小組顧問的職權,首先指使造反派打倒了中央調查部部長孔原。因為孔原上世紀30 年代曾在莫斯科列寧學院學習,最瞭解康生在共產國際工作時期緊跟王明、帶頭呼喊「王明同志萬歲」那段歷史。在孔原靠邊站後,康生接著就把矛頭指向主持日常工作的副部長鄒大鵬。鄒大鵬曾經領導過東北的情報工作,也知道—些上世紀30年代王明和康生聯名從莫斯科向東北地下黨發去《王康指示》的事。凡是手中握有《王康指示》或瞭解《王康指示》情況的人,康生都認為是他的心腹之患。
1968年,康生如願以償,取代周恩來,實際上主管了中央調查部的工作。有關調查部的業務、運動、幹部任免等重大問題都必須向他請示匯報。
草菅人命的「迫害狂」
有人說,康生患有「迫害狂」,最喜歡整人。在國外,人們常把他稱為「中國的貝利亞」。康生的「迫害狂」在文化大革命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他要迫害的大體上是兩類人:
第一類,根據政治氣候的變化來整人。後來發展到根據江青的意願來整人,江青要整誰他就整誰。只要江青說某人是壞人,他就連夜找材料,第二天就能證明某人不是叛徒就是特務。
1966年5月18日,林彪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發表了有關古今中外「政變經」的講話、康生緊密配合,於1966年7月捕風捉影地大講所謂彭真策劃了「二月兵變」,並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致使許多人受到牽連,遭到迫害。
1968年,康生和江青一起指揮「劉少奇、王光美專案組」大搞刑訊逼供,製造偽證,誣陷劉少奇、王光美是「叛徒」、「特務」。1968年9月17日康生在寫給江青的信中給劉少奇戴上「大叛徒、大內奸、大工賊、大賣國賊、大漢奸」等大帽子。
第二類是那些知道康生底細的老幹部。除前面已提到的孔原、鄒大鵬外,還有王世英、李士英、陳剛、趙健民、馮仲雲、師哲以及他從前的幾任秘書等人,都遭到他的嚴重迫害。還有那些同他本人、他的妻子曹軼歐以及曹軼歐的妹妹蘇枚結下過恩恩怨怨的人,也難逃脫受迫害的命運。我在這裡只舉一個有關蘇枚的案例,來說明康生的「迫害狂」已發展到何種地步。
蘇枚是曹軼歐的妹妹,原任中央政法干校政治部副主任,歷史上曾被捕過。出獄後經康生給她恢復了黨籍。文革初期,正當紅衛兵到處「揪叛徒」時,蘇枚突然服安眠藥自殺。康生、曹軼歐硬說這是「反革命謀殺」,責令公安部門和政法干校追查謀殺的凶手。1968年1月,康、曹聽說政法干校有人調查蘇枚的歷史問題,又指使謝富治等人,以「謀殺蘇枚的嫌疑」和「炮打無產階級司令部」的罪名將該校副校長石磊等7人拘捕起來,還有50多人被隔離審查和受到批鬥,其中逼死1人,逼瘋4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