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文化大革命進入第十個年頭。元旦,《人民日報》與《紅旗》雜誌、《解放軍報》聯袂發表「兩報一刊」社論——《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人們明顯看出是在給林彪事件後尷尬的權力話語打氣、裝點門面,想挽回林彪事件後百姓信仰失落的殘局,人民日報頭版首次公布毛澤東主席1965年創作的《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和《念奴嬌·鳥兒問答》。
「千里來尋故地,舊貌變新顏。到處鶯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雲端----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談笑凱歌還。」
民生凋敝,信仰失落,都什麼時候了,毛澤東還極其自信的描繪他虛幻的新中國美好生活:到處鶯歌燕舞。為他的空想社會主義試錯,為他的一個烏托邦的社會主義實驗,整整一代中國人付出了多麼巨大的代價:農民封死在鄉村,幹一年活竟不能飽飯;城市二十多年工資凍結,獎金取消,就這點可憐的工資,沒有票證,什麼也買不到,連火柴針頭線腦都要票。整個社會從精神到物質的極度匱乏壓得人透不過起來。
元旦,每戶供應一條長不足尺的胖頭鰱子魚,女兒趕早排隊賣回來,還沒完全解凍,就發現魚肚皮是爛的。我要去換,丈夫說算了,別自討沒趣。我說這魚是憑票的,僅此一家別無分店,他們不會賴賬。
我跑步趕到菜場,看到魚攤處分魚正忙,一眼看出都是些關係戶。
我對一位胖胖的營業員說:「師傅,這魚是爛的,小孩子沒看清,就給提回家了,能不能幫忙換一條。」
大慨見我戴副眼鏡,肯定是臭老九。他瞪了我一眼說:「現在是消滅資產階級法權的時代,資產階級小姐想吃好魚,做夢迴舊社會去吃吧。」
我想發火,憑什麼說我是資產階級小姐,想到兩個孩子長久沒吃過魚了,終於忍著。我笑著說:「師傅你誤會了,你看我戴眼鏡以為我是資產階級,其實,我家也是勞動人民。孩子長久沒嘗到魚味了,求你給換一換。」
看我陪著笑臉、師傅長師傅短的喊著,他不太情願的給我換了。
那天,熱騰騰的紅燒魚擺上桌後,看著兩個孩子手握筷子久不下箸,瞇著眼扑在盤子上嗯-嗯-嗯-地吸溜著魚兒的香味,一臉陶醉,我轉身淚水奪眶而出。
窗外,高音喇叭在批唯生產力論,高喊著「以生產建設為中心是不可能的------」毛主席啊,您咋就不願百姓好過一點啊!
三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和老伴逛超市,望著壓斷街的物資,丈夫嘆口氣說:當年老毛真蠢。我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毛為他心目中的「理想社會」獻出了六個親人的性命,自己攥著權力操勞到死,他的「理想社會」給中國人民帶來的卻是大鍋飯的辛酸和階級鬥爭的血淚。
但願毛似的人物悲劇在中國不再重演——請為百姓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