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九八九年的四月下旬開始,當地的電視臺就經常播放天安門廣場的學生運動情況。留學生之間的談話都離不開天安門廣場。六月初的一天下午,我和靜秋從中國城買菜回來,剛進房間,菜還沒放下就接到一位同學打來的電話。我的同學對我說:「快打開電視!」我趕緊打開了電視機,電視機裡正在播放一位記者從天安門廣場發回來的新聞,畫面上看到天安門廣場上的學生在奔跑,畫面的背景的不斷有槍聲傳出。我們都驚呆了,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第二天,我們被通知到中國城的廣場集合。因為在中國城附近的停車位很少,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停好車。等我們到達廣場的時候,那裡已經有很多人集結在那裡。這時候有一名留學生站到了一個花壇上,向大家報告天安門廣場的開槍事件,因為當時報告說有很多學生在天安門廣場被打死了,一時間大家情緒激動,很多人都痛哭流涕。
在此之後,有人提議要到渥太華大使館去遊行。當時有一位老華僑人把自己的信用卡給了一位負責遊行的留學生,讓我們去租車,然後到渥太華大使館去遊行。這位負責人找了幾位會開車的留學生到Hertz 車行去租車。我是其中的一個司機,開了一輛Ford Wagons,裡面坐了八個人。我們租了六輛車,每個車都塞得滿滿的人。一同去渥太華大使館去遊行的還有很多留學生自己開著車去的,我們浩浩蕩蕩的一個大車隊,開往渥太華大使館。路上有的留學生的車子拋錨了,因為那個時候很多留學生買的都是舊車,很容易出問題。開在我前面的兩輛車,可能是過於興奮,開得飛快,我在後面遠遠的跟隨。進入渥太華地區不遠,我看到一輛警車從高速公路的側面衝了上來,尾隨著前面的兩輛車,我隨後立即減速。後來得知開在我前面的車吃了超速罰單。
我們驅車兩個多小時到了達渥太華大使館,在那裡舉行了示威抗議活動。在那其間,我們看到一個人,從窗口扔下一張紙。有人揀過來給大家念了一下,內容大概就是支持學生的。在整個六月份裡,我們參加了很多次有關聲援六四學生的活動,包括一些籌款和義賣的活動。
很多當時的民運活躍份子都來到M市做過講演。記得有一次胡平來作民運活動的講演,在提問題的時候,與坐在下面的王炳章夫人發生了口角,這件事令大家大跌眼鏡。後來有人提議要成立全加學聯,在選舉全加學聯主席的時候,各校爭執不休。在一項選舉投票的時候,有一位學生負責人俏俏地問他們學校的另一位負責人:「你看我們選哪邊?」這位負責人回答:「你看哪邊舉手的人多,就選那一邊。」我聽了之後真的不敢相信,那些口口聲聲高喊著:「為中國實現民主化而努力」的博士生、碩士生們靈魂深處的民主意識真是令人不敢恭維。看到那些所謂的民運人士爭權奪利,不擇手段,我沒有再參加任何他們的活動,我只想為大家做一些文化、娛樂方面的事情。
在我們附近有三所大學,中國留學生有4、5百人。在那一段時間裏,留學生的集體活動很多,而且留學生之間的相互交流也很多,留學生們也空前的團結。那個時候,每個月我們都組織舞會。舞場是在中國城的一個大樓的地下室舉行,音響設備都是租來的,35 元一個晚上,大家每次都玩得很開心。
在八十年代,住在加拿大東部很少能看到中國電影,我們每個月都跟中國大使館要一些中國電影片,在學校的大會議廳內放映。大使館寄來的電影片是16mm 的膠片,一個電影通常都有七、八盤膠片。我們從學校租來兩臺放映機,在一臺放映機放映電影的時候,我就把下一盤的電影膠片在另一臺的放映機上準備好,在這樣我們可以盡量縮短換片中間的時間。每一次放電影的時候,就像中國人的一個節日一樣,很多留學生帶著家屬和孩子一起來看,非常熱鬧。
在六四以後,加拿大政府推出一個移民計畫,容許當時在加拿大的所有中國留學生移民。當時我作為留學生聯誼會的負責人之一,與加拿大移民局的官員一起開過幾次會議。當時一位移民局的官員說:「你們這些人都受過良好的教育,就像蛋糕上的奶油,我們沒有理由不接收你們。」當時中國政府指責加拿大政府是「掠奪人才」。
其實,移民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心情還是挺複雜的。我把從移民局領回來的申請表格發給了我們學校的留學生們,我自己也留了兩份。我在遲疑了一個多月以後也填了那張申請表格,並且得到了移民局的批准。
一九九零年的春節前夕,我們舉辦了一個空前盛大的春節晚會。晚會的籌備工作是由C大學的H和我負責採購水果、飲料和餐具等等,M大學的C負責從中國城華人餐館預定了960人的份飯,靜秋負責整個晚會的財務預算。這次晚會有三個大學的留學生及其家屬將近1000人參加,晚會的地址是在C大學頂樓的大廳。晚會有文藝節目,吊瓶,盲人摸象,氣功表演,唱歌和舞會,整個晚會開的就像回到了國內一樣,大家非常高興,一直到晚到深夜,久久不願離去。
為了使儘可能多的留學生和家屬都能參加春節晚會,我們把晚會們票的價格定在3.5 元,我們又向中國大使館申請了1500元的春節聯歡活動經費,用來支付場地租金和警察保安等開銷。由於六四以後,留學生的聯誼會和大使館的關係比較微妙,這次晚會沒有邀請大使館的人員參加。那次晚會是當地曾經舉行過的晚會中最大的,也是最後一次大規模的留學生的聯校集體活動。隨著大部分的留學生完成了移民,大家共同關心的問題少了,留學生的集體也就越來越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