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語:這篇文章,筆者本想以「前幾日,我連續追看了三期新聞聯播」為開題語。但稍作思考,便決意不能使用這容易引來歧義,招來是非的句子。當然,最關鍵的是,我不想讓一眾讀者以為此文乃是一脫口秀的文字稿!
我一直覺得網上常言的「幸福生活」指標並不過分,因大家都一致同意,以「新聞聯播」所報導內容為參照就可以了。那裡的人民不曾被暴力拆遷,那裡的物價似乎沒有上漲過,那裡的每個生命喜笑顏開,感謝來感謝去。作為權力和意識形態宣傳的中心場,自媒體時代的新聞聯播除了讓大家多笑笑,其定位的功能性、輿論導向性早已經如一層薄薄的砂紙捅之即破。
但也未必所有的一切都是如大家所想像的是「謊言瀰漫的世界」,譬如,春節期間,央視記者的蹲點日記,跟蹤了一位安徽籍農民工邵全傑的買票經過,裡面的真實信息和媒介的二度塑造就平分秋色。
在這個系列節目中,有很多我們周圍的真實情形,比如農民工因為不會上網,而只能在零下十幾度的寒冷中徹夜排隊購票,好不容易排上隊卻買上了站票,甚至買不到票,比如有的農民工向記者抱怨道自己根本不會使用電話和網路訂票。按照人家的常理來說,這樣的真實情形在節目上播出實在是有違「烏托邦」的幸福生活原則,可這個節目還是播出了,最為弔詭的是,本來一件挺慘的事,在這裡也變得「幸福」「夢幻」起來了。
在央視記者的跟蹤追拍下,我們得以瞭解邵全傑一家的真實境況,在北京的城郊的陰冷破敗的房子裡居住,一家四口,生活拮据,已經六年沒回過家。以上是事實的情況,可接下來,新聞稿的筆鋒陡然一轉,雲山霧罩之下,我們不知不覺的從「現實主義」的表達手法轉入了「浪漫主義」,邵全傑的妻子決定今年一定要回家,而邵全傑表示一定圓了妻子的「這個夢」。
從農民工購票難這一事實出發,最後演變為一個丈夫對妻子承諾的忠實履行。從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開題,落筆於一對恩愛夫妻的浪漫故事演繹。此為精彩的文學創作第一回。
隨後,第二回上演了,邵全傑開始了自己的「買票之旅」,在排隊良久之後,他買下了幾張站票,因為北京到安徽老家的車程漫長,考慮到年幼的孩子,所以他決定進行第二次的買票,希望能買到坐票。他提前九個小時排隊,最後結果依然不盡人意。在第二回的敘事藝術上,撰稿人不再使用表達手法上的變更,而是改以「對比法」,通過排在車窗外的苦苦等候的農民工與窗口裡「為了讓大家買票,吃飯都縮減為20分鐘」的勤勞售票員的對比,成功的讓買票難的社會問題轉化為一場大家都很勤勞的「買票活動」。
最後一回,記者和攝像機一起跟隨邵全傑踏上了返鄉的列車,自然,列車上到處是巨大的行李袋和密不透風的人群,邵全傑一家和鏡頭的到來,使得這節車廂頓時溫暖起來,大家有說有笑,謙虛禮貌,看到邵全傑的孩子,那些有坐票的人紛紛為孩子讓出了自己的座位。一次次道德的掌聲在這節車廂裡迴盪起來,經久不息!看罷,我想原來小悅悅的事情真的是個案,你看這裡的人們對孩子有多好啊!
圓妻子之夢的愛情故事,大家參加買票活動的勤勞場面,道德狀況的現場表演,這三個小情境難道就是常言的「和諧社會」?也許邵全傑買票記會感動很多人,就像很多人認為不投反對票的倪萍姐姐是「脊樑」當之無愧,但這一感人邏輯的大前提就錯了,本應是政府義不容辭難辭其咎的責任,最後卻以這樣三個完美的道德感人故事給消解掉了。
政府的責任意識是靠權力的制衡與媒體的監督塑造出來的,而媒體卻在一邊無限的淡化這樣的責任意識,另一邊對著底層民眾大肆弘揚道德新風尚。這種道德提倡絕對不會考慮人們的個人幸福,不會考慮人們的實際情況,只是一味的想要締造所謂和諧社會圖景。再者從中國的人口基數來看,底層多數民眾其實還是一片朦昧狀態,有著中國傳統的「皇恩浩蕩」心態,「感人邏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依然有市場也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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