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法制日報》編輯部的邀請,我寫了篇2012年安徽高考作文,該作文題被很多人稱為最「雷人」、最「坑爹」、最難寫的作文。
據該報社編輯部提供的材料,此題為:一個梯子豎在那裡,有人在梯子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梯子不用時請橫著放,請考生根據這段材料寫一篇800字左右的作文。
看到這道作文題,也許很多人在思索關於「梯子」的問題,我的目光卻停留在了留在梯子上的那張紙條上面。
「梯子不用時請橫著放」,我猜想,這個說法也許最早來自西方。據說西方人一直有個奇怪的禁忌,就是奉勸人們不要從梯子下面走過,這樣會給人帶來厄運。所以,「梯子不用時要橫著放」便成為一個約定俗成的常規。
不過,這類迷信的說法在歐美國家如今已經成了人們閑談時的笑料。絕大多數場合裡,世界各地的人們希望「梯子不用時橫著放」,更多的還是為了公共安全。我想,那個留下紙條的人,應該是個好心人。他很善意地提醒梯子的所有人,梯子不用時最好把梯子橫著放好,免得梯子倒下來時會造成人身或者財產的損失。用有些法律人的專業術語來說,就是避免「侵權行為」的發生。
一個多月前,我去天津泰達現代藝術博物館觀看一個展覽。在一家酒店的門口,恰好看到一個私家車主正在和幾個廣告公司的職員在爭執不休。後來瞭解到,一家廣告公司的職員昨天在這裡安裝高層廣告牌,收工時沒有將一個高懸的鐵質梯子收起來——也就是「橫著放」,晚上一陣大風吹倒了梯子,幸好沒有人員受傷,只是砸壞了附近的私家車。車主現在要求賠償損失,廣告公司爭辯說你本不可以在這裡停車。到底是誰的錯呢?看來,律師們代理訴訟的機會又來了。
從這張普普通通的紙條,我想到了另一張「著名」的紙條。
2009年12月25日,為美國迪士尼公司工作30年的香港工程師梁聲,在陪同家人來深圳東部華僑城旅遊時,發現其中「太空迷航」娛樂項目居然沒有自動停止系統,而且該裝置的U型鎖只有3厘米,這與巨大的艙體極不相稱。他認為非常危險,就當場用英文寫下問題所在並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把這張紙條放在服務部門的辦公室,但後來沒有任何人與他聯繫。(見《南方週末》的報導)
半年後的2010年6月29日下午4時,深圳東部華僑城「太空迷航」娛樂項目發生重大事故,造成6人死亡,10人受傷,其中重傷5人。初步查明,「太空迷航」大型遊樂設施的故障原因,基本證實了梁先生6個月前的擔心和判斷。
從一把矗立在角落裡的梯子,到一套高速飛旋的設備,如果人們對這些「愛管閑事的好心人」留下的紙條多傾注一些責任心,也許就會避免很多難以補救的災難。
比如,如果我們在路上發現一個被人偷走的井蓋,是視而不見、匆匆趕路呢?還是掏出手機,打個110電話,讓民警趕來緊急處理一下呢?
附:一個考生的零分作文:《梯子不用時豎著放》
親愛的出題老師,初看給的題目「梯子不用時請橫著放」時,我一頭霧水,心想這下完蛋了,我非得為交補習費準備明年再考而挨家長的罵,而你們倒好,一定會得到2012年「最坑爹、最雷人、最離譜」作文題之盛讚,譽滿全國。成全了你們,我卻完蛋了,索性冒零分作文之危險,反其道而行之:你說梯子不用時橫著放,我說梯子不用時豎著放!
何以見得?我家的梯子就是豎著放的。我家住房的山牆頭上,修有寬3米、長5米的露天雜物庫,而梯子高7米,橫著顯然放不下,而且多佔面積,浪費空間,所以總是以靠山牆豎立的方式放。如果不這樣豎著放,你讓我如何橫著放,老師?
有一次,我在一個現代化大工廠,看到他們的梯子已經不是我家用的那種傳統而落後的老式梯子,而是升降式的,下面還有輪子,不用時,降下來很低,很安全,很方便。你讓工廠橫著放,輪子朝上或在一側,安全嗎,方便嗎,老師你們說?
既然橫著放難以辦到,為什麼出題老師用了一個敬詞「請」,以命令的口氣強調「橫著放」呢?想了想,噢——明白了:作為出題的老師,你們就是省教委出題委員會的梯子。用你們的時候,忙著工作,每個人都是豎著的。題出完了——你們被用過了,為了保密,就把你們關在一個地方不讓出去,你們一個個沒事幹而躺著睡覺,是橫著的。由此你們觸發聯想:為了安全,梯子要橫著放!
其實,許許多多的梯子都是豎著的,特別是「青雲梯」。這是官場上的梯子,每一個爬上去的人,坐在一定高度的平台上,把梯子垂下來,提供有償服務:誰出的錢多,就讓誰向上爬。他們就是靠這樣的梯子發財致富的,而且是天下大富快富的首選。所以,每個新爬上去的人,為了收回曾付出的、不菲的「登梯費」,更為了撈更多的錢,就又垂下自己的梯子從事經營活動。你想,要他們把梯子倒下橫著放,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肯嗎?
所以,千百年來,這樣的梯子在中國從來沒有倒下橫著,總是高高地豎立著,尤其是現在,越豎越多,密密麻麻,個個生意紅火。世人都朝梯子上擠,就連我們中學生,都看中了經營「青雲梯」這行生意。例如,有個同學就說他這次考上大學後,一定發奮學習,畢業後考上公務員,在政界交朋友,有了大權,就能使父母再不受當官的欺負。看來,他是不希望這種梯子橫著放的。
我的父母也受當官的欺負,提起當官的就來氣,所以看不起他們那樣爬梯子,希望梯子倒下。寫到這裡,終於明白出題老師和我想的一樣,所以並不「坑爹」和「雷人」,也不「離譜」。
特此道歉,證明我與出題老師思路一致,並不「越軌」,閱卷老師,不會給我零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