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年輕人,無論如何也是體會不到計畫經濟供給制下的生活有多麼的捉襟見肘,那是所有經歷過那個時代人們揮之不去的夢魘。在物資匱乏的年代裡,從吃的米、油、蛋、肉、菜,到穿的衣褲、鞋襪,以至於鍋碗瓢盆都定量供應,憑票購買。
那些年,家裡很少吃過飽飯,在那段特殊的歷史時期,糧票是一個家庭的命根子。我記得,我家加上父母、外祖母,共有6口人,每月20日是到糧站憑糧本子買糧的日子,但實際情況是,我家的面袋子18日、19日就已經空了。
那真是個不堪回首的歲月。為吃上一點青菜,許多人不惜犧牲自己的人格,拼了命擁擠在人群裡。那些膀大腰圓的男人奮不顧身,英勇地衝在最前面,婦女和兒童只好站在邊上眼巴巴地幹著急。這時,能夠與那些野蠻男人一比高下的只有「烈屬證」和「軍屬證」了。無論在什麼時候,只要你亮出兩證中的一個,就立刻被奉為上賓,購買優先。我那時非常羨慕那些人。
爸爸有次在路上撿了一個白菜頭,回到家用水泡上。後來竟發了芽,長出葉子,枝葉茂盛。錫盟的朋友來了,爸爸掐幾個葉子給他做湯喝。有鄰居看見了,端到爸爸機關去展覽說:「看韓先生家多會動腦筋想辦法,增加生產。」
那時荳油按每人每月半市斤供應。那時沒有塑料桶,人們習慣用裝醬油的藍色玻璃瓶子打荳油。買糧的人排起長長的隊伍,糧店的角落有個立式的大號注射器一樣的玻璃管子,打荳油的人們將瓶子口放在龍頭下面。服務員先要擰開注油的開關,只見金燦燦的荳油緩慢地在玻璃管子裡上升,直到升到頂頭。服務員再擰開另一個開關,荳油就安靜地流出來,玻璃管子裡金燦燦的荳油就隨之緩慢地下降。俗語說得好:「緊打酒,慢打油」,因為油走得慢,所以打油一定要慢慢來。於是,在龍頭下面耐心等待最後一滴油的人絕對不佔少數。
勤儉的母親為了省油,將胡麻油倒入一個小碗裡,每次做飯前,用紗布蘸一點油,在鍋底一擦,就當菜裡有油了。至今母親省油的那個小碗仍留在我的記憶深處。
1961年我最小的妹妹剛剛出生,我也只有12歲,母親讓我拿著供應產婦的肉票去買肉。當售貨員按照肉票數量稱好以後,我手裡的錢差一毛多,他說你先回家取錢,我把肉放在這裡。我就回到家裡取錢再到賣肉的地方,交夠了錢,卻找不到肉票了。記得售貨員把那塊肉放回到原來位置,說沒有肉票不能賣給你。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沒有找到。我哭著向家裡走,看路上每個人都像檢了我的肉票的人。在路上來回走了三趟,也沒有找到那張肉票。回到家裡,母親沒有罵我,只是偷偷的流淚。因為丟了肉票,母親產後沒有得到補養,成為我心靈上永遠的愧疚。
那時呼和浩特對豬肉實行定量供應,每個居民每個月半斤。當時人的肚子裡哪有什麼油水啊,買肉時都願意買點兒肥的,白花花的肥膘,既可「化」油,用來炒菜改善生活,剩下來的「油梭子」還可以包餡吃,可謂是那時的「饕餮盛宴」了。
記得1975年底,我去洛陽拖拉機廠實習,路過北京住了1天,上街買過豬肉,那天排隊約五六個人,我聽到前面有人說「現在外地人又到北京使勁買豬肉了,把北京的豬肉都買走了」。這時候我感到非常憤怒,便對她說:「那,我們內蒙古的牛羊哪裡去了?我們怎麼守著草原吃不上肉!
由異想天開的瞎胡鬧帶來的物資極度匱乏,逼迫人們為了活命而卑微猥瑣。一天爸爸經過一家大商場,從裡到外,人們排著一條長龍,問是賣什麼?排隊的人也都不知道。輪到爸爸了,原來是賣一包發酵粉!真是啼笑皆非。
那時大多數人的衣服是破破爛爛的,在街上看不到穿完全沒有補丁衣服的行人,我在呼和浩特第五中學讀書時,有一次上課,我在坐在我前面同學的背心上數了數,有一百多個洞,佈滿了脊背。
據有關資料顯示,那時的布票最小面額是1厘米,這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發行的,開始人們把「1厘米布票」作為「找零布票」使用,後來人們將它派上特殊用途——給小女孩扯一根扎頭髮的紅頭繩。與這段「故事」相彷的是,上海市為照顧華僑而發行的「上海市華僑特種供應票」中竟有3錢的肉票,就是說,憑此票可以買到相當於炒菜中的一片肉。
更值得感嘆的是,南京市還發行過面值一錢(5克)的糧票。
這些事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會相信如此的「黑色幽默」呢?
難以忘懷的偉大、光榮、正確的時代!
(本文略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