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1月17日訊】「故鄉淪陷」的歷史性,是因為在史無前例的中國城市化、尤其是大城市化背景下,大部分鄉村被邊緣化,是一個歷史性的必然發展歷程。
「故鄉淪陷」的時代性,是因為當代中國鄉村凋敝,分明有著迥異於中國自己的歷史傳統、迥異於世界文明主流的地方,就是半個多世紀以來對農民土地、房屋的產權制度安排,導致的文明由鄉村向城市的單向輸血模式,出去的資金、人才,幾乎永遠回不來,使農村整體趨向於失血,不斷地失血。本來,如果有文明和資本的正常回流,儘管在城市化背景下,農村人口不斷減少的趨勢無法更改更無法逆轉,但農村可以不必衰敗,反而是越來越山清水秀、安適富足。
一邊是史無前例的城市化運動以及由此帶來的財富空前集聚,一邊是空前絕後的鄉村淪陷以及由此帶來的鄉村急劇空殼化、蕭條化。這,便是今日中國首尾兩端的「時代風景」。在這樣的「時代風景」裡,一些人看到衰敗,而另一些人則只看到繁榮。在繁榮背後的中國農民命運,最讓人揪心。
熊培雲先生認為,今天的中國,每個村莊都是一座圓明園。雖然雨果筆下的這兩個強盜不復在今日中國存在,然而體現弱肉強食的暴力,並沒有在這片土地上消失。即使沒有外敵入侵,內部也會流行「只許我建設,不許你建設」的暴力邏輯。而暴力拆遷最可怕的是「我們在創造未來,而我們的創造沒有未來」。
事實上,今天導致中國每一座鄉村都有可能成為圓明園的強盜,遠遠不止強制征地和強制拆遷。比起強制征地和強制拆遷這些製造赤裸裸的暴力與流血的強盜,至少還有兩個威力無比的強盜,不製造流血事件,但它們同樣在剝奪農民的利益、健康乃至生命,損害鄉村的肌體。
一個大強盜是污染下鄉,不論是礦產開採還是建設其他企業。城市居民遭遇污染會集體散步,爭取遇到可說服的市長,讓污染企業滾蛋走人。但是鄉村居民沒有那個人數也沒有那個資本,他們往往只能反過來被污染企業連根拔起,生死無立錐之地。礦產資源國有化,礦產利益跟他們基本沒有關係,於是乎,中國大地上,癌症村、採空塌陷村之類的「死亡村莊」並非絕無僅有。
另一個大強盜是農民的土地和房屋、宅基地等個人財產權,在過去幾十年裡至今,得不到法律上的保護。不能抵押不能貸款,不能成為進城創業的資本,不能吸引資本引發農業產業革命。相反,是城市化不斷敲骨吸髓般吸走農村的青壯年勞動力和農村的財富。城市化本身並沒有錯,錯在農民的土地和房屋「被集體化」,得不到產權和資本化的保護,導致中國的城市化過程永遠只是農村補貼城市,而永遠缺乏城市反哺農村的過程。
強制征地、污染下鄉、農民土地房屋產權虛置和農村空心化,形成三個「鐵三角」,在中國城市化的高歌猛進裡,製造著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安赫爾瀑布式的城鄉差距。長遠上,中國的城市化不可遏止。但是城市化未必要以鄉村淪陷為代價,更不能以農民的財產權利、生命健康權利為代價。應該把農民的自由和權利還給他們,他們的命運本不該如此悲觀與淒慘:進城的,可以攜著土地和房屋貸款,或者高額的污染賠償、高額的土地權益分成;留守農村的,可以吸引資本成為農業企業主或農業產業工人。我們這個時代唯一要做的,並不是要「給予」農民什麼,而只是需要把本該屬於他們的基本權利還給他們。不這樣做,時代和制度就是強盜,而農民,則是被打劫一空的「圓明園」。
歷史上,「告老還鄉」是古代官員退休制度的組成部分,是離鄉商賈一種相因成習的風俗,也是四海遊子的最終歸宿。「告老還鄉」不僅是「落葉歸根」的生命歷程,或戀鄉思土的感情回歸。這種回歸帶給農村的不僅僅是資本的回流,還有附著於人的財富、學識、信息、眼界,特別是鄉村社會與外界的關係,以及外來文明和外界文明力量對鄉村封閉勢力的制約。山西晉中的「大院文化」,陝西省韓城黨家村的院落文化遺產,廣東開平碉樓,安徽宏村,這些歷史和文化遺產,多數都是赤子回歸的產物,如果那些地方明清時代的官員、商人都遠走高飛,黃鶴一去不復返,就不會留下那麼多豪華精緻的深宅大院,更不會有鄉村文明的傳承與發揚。
今天的中國鄉村,商人一脈還有比較順暢的回流之路,但是對於學生、官員和知識份子,他們回流之路的艱難險阻已經超過中外歷史上的任何時代,從他們走出鄉村的那一刻起,回流之路基本上已經被封死,因為城市戶口的居民不能自由下鄉購房置地。錦衣玉食的成功一族詩人般望鄉的惆悵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這樣一種文明回流鄉村的血脈被切斷後,中國的鄉村就越來越成為地方豪強的天下,流氓治鄉流氓治村越來越成為不斷擴散的大概率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