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管理者正,校風才會正。中國每年教師節本來是尊重教師的節日,但在有些學校卻變了味,家長攀比著給老師送禮物,唯恐送的比別人差孩子不受待見。這在加拿大是絕對不可以這樣的。公平教育,對每個學生都必須是公平的,某個學生出身好就能享受特殊照顧,就是對其他孩子受教育的權力剝奪,是不公平的。
我們在南昌見的一位家長,他是一位重量級的地方官員。這位家長非常熱情,執意要招待我們吃飯。由於身份特殊,他不敢領著我們去外面的大酒店,而是設家宴款待,雖是家宴,但也極其豐盛,連和我們一起的加拿大校長都驚呼:「很多中國菜我是第一次吃到。」順便插一句,離開的時候這位官員還送給我們每人一件昂貴的中國陶瓷,校長連連拒絕:「這怎麼好意思!」我告訴她,中國有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南昌靠近中國瓷都景德鎮,所以家長送瓷器表達心意,這就是中國文化。
吃飯時除了菜餚極其豐富,家長還開了一瓶好酒招待我們,斟了滿滿一杯向校長敬酒:「我知道您不喝酒,但我還是要敬您一杯,我要感謝你們,讓我的女兒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家長的熱情和誠摯讓校長一行既驚訝又感動。在他們的追問下,家長開始講述孩子在留學加拿大前後的變化。
因為家庭條件優越,孩子在出國前花錢大手大腳,絲毫不知道節制,一雙名牌運動鞋最多隻穿半年,還是瘋狂的「果粉」,最新款的蘋果手機一上市,她必買無疑,哪怕舊手機還是好好的。這位官員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家裡就這樣一個孩子,大家寵著她,孩子稍一哭鬧,家長的心就軟了,於是只得滿足她的要求。
但孩子去了加拿大留學後,第一個學期回來,她的第一句話就是:「爸爸媽媽,我今後再也不會要你們給我買名貴的包包了!」孩子的話讓父母驚愕不已,這才短短几個月,她怎麼竟像變了個人一樣?
「女兒告訴我們,去了加拿大之後,她發現那邊的人生活得非常樸素,大家的穿著都很簡單,甚至連大學裡非常有名望的教授都是這樣,一點兒也不在乎物質上的東西。這讓她感到非常羞愧,覺得自己以前一味地追求奢華和名牌,實在是太愛慕虛榮了!
「我女兒還說,學校經常組織他們去社區中心、老人院做義工,讓她看到了人生另一面,所以回來後她的生活變得簡單了許多,連吃飯都要求就在家裡吃,說:‘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多開心啊,去外面講那些排場幹什麼呢?’說得我們心裏舒坦極了,要知道她可是每週都要求我們帶她去高級酒店吃一回!」
這時女家長接過男家長的話,向我們講述了另外一些細節:「學校附近有個教堂,星期天教會的人會邀請我女兒去,次數多了後,她的價值觀漸漸發生了變化,甚至回來之後跟我們說,人生的意義價值不在於吃喝玩樂,而在於怎樣對社會做出貢獻,怎麼樣去奉獻愛,不僅學會愛父母,而且愛別人。這讓我簡直感到不可思議,因為對於她以前來說,別人有好的東西,她一定要有;別人沒有的,她要有,別人有的,她比別人更好。這次她回來不僅生活上儉樸,而且她肯孝順我們,以前她從來不會動手給我們做飯,結果她這次回來幫我們做飯……」
這對家長夫婦的講述,讓我感慨良多。在我看來,出國可以改變命運,留學可能改變人生,有些孩子會變好,也有孩子可能變壞。這是我聽到的一個變好的故事。當然,我也聽說過一些變壞的故事,我大女兒經常告訴我,學校裡有一些學生是富二代、官二代,他們的生活用奢靡來形容一點兒也過分,週末要乘飛機去溫哥華度假,到了機場還有名車來接送,整得像黑社會老大似的。我問她:「你怎麼看這些人?」大女兒說,她從內心裏瞧不起他們,因為他們用的不是自己的錢,而是父母的錢,那有什麼好炫耀和擺闊的呢?有本事自己去掙錢呀!
大女兒的話讓我欣慰不已,孩子出國留學真的變得有思想、愛思考,變得成熟了!
在這次開家長會的間隙,我和校長他們聊天時,發展部主管告訴我,學校裡確實有不少家境不錯的孩子,你進他們宿舍就彷彿進了奢侈品店,吃的、用的、穿的全都是名牌,一個包包要好幾萬,看得我們目瞪口呆!更令人驚訝的是,學生會將非常名貴的包送給老師,老師怎麼敢收呢?因為對於加拿大人來說,能夠收到一張卡片、一封感謝信已經非常心滿意足了,要是收下這些名貴的東西,那就是受賄了。
發展部主管可能不大瞭解中國的國情,我告訴他們,在中國,有些家長會經常給老師送禮的,以希望孩子能得到特殊關照。
這時校長接過我的話:「Frank,你知道嗎?雖然我們是私立學校,但有一點我要讓每個家長和孩子都知道,我們是公平教育,對每個學生都必須是公平的,不能因為你出身好一點,是名門望族,我就要對你特別照顧。因為對你照顧,就是對其他孩子受教育的權力剝奪,這是不公平的。我們不會接受任何家長私人贈送的貴重禮物,有些家長執意要送,我們會說,你有錢的話就捐給學校吧,這能讓更多的孩子受惠,因為學校裡還有些孩子因為家庭環境讀不上。」
校長的話,讓我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學校管理者正,校風才會正。中國每年教師節本來這是一個尊重教師的節日,但在有些學校卻變了味,家長攀比著給老師送禮物,唯恐送的比別人差孩子不受待見。要知道,這在加拿大是絕對不可以這樣的。
後來我們去了重慶,那邊的家長說,你們來到這裡,我要送點禮物給老師,你給我一個建議,送什麼好呢?我很直接地告訴他,你要真的想送禮物的話就送一些土特產,校長他們會覺得很特別,當然了,他們還要繼續去其他城市,帶著這些土特產只怕出差也不方便,送一些明信片之類的就可以了。
家長十分愕然:「送明信片怎麼拿得出手?」我告訴他,根據我對加拿大文化的瞭解,對老師的瞭解,送的禮物最好不要超過價值人民幣100塊錢,否則他們會心裏不安的,覺得你在行賄他。
這位家長聽從了我的意見,他別出心裁,讓一位畫家朋友畫了一些中國京劇臉譜畫送給校長一行,結果他們高興得不得了。校長說:「我要把這個掛在辦公室的牆上!」
我問她:「您為什麼不拿回家呢?相信您的家人也會喜歡。」
校長的回答又讓我感到驚訝:「雖然家長是送給我個人的,但我是校長,我覺得這禮物是送給學校的,就是公家的東西,所以我要把它擺放出來讓大家去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