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網路圖片)
我們那個時代,中學生和大學生們都時興「座右銘」,最流行的有兩條:
「在科學上沒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艱險沿著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達到光輝的頂點。」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於人只有一次而已。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整個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前一條是馬克思的,比較直白。
後一條是前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在他的名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憑藉主人翁保爾・柯察金之口說的話,詞藻華麗,有煽動力。
而且,保爾的故事極精彩,不僅有革命,而且有愛情。當保爾還是一個青澀少年時有了初戀,叫冬妮婭,名字翻譯得十分動聽。分明是一個美好清純的女孩,卻被貼上了資產階級貴族小姐的標籤。這場戀愛的性質當然是小資的,過程並不格式化,結局卻是格式化的。因立場、思想、情調不同,最終各自帶上一份不同程度的依戀分手了,分別走上革命與不革命的道路。保爾則在一個老革命的影響下,歷經磨難,終於在革命的大熔爐中成長為一名百折不撓的布爾什維克。
奧斯特洛夫斯基這個人,不僅生活在斯大林時代,而且很可能就是一名斯大林的崇拜者。這本書的書名恰好與斯大林的名字「鋼」(「斯大林」與俄語「鋼」同音),斯大林的話「共產黨人都是特殊材料製成的」相呼應。
由於故事精彩、思想「健康」、官方認可,書風糜一代。奧氏的這段話在青年中流傳之廣,影響之深,更是超過了馬氏。筆者當年就曾將它寫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寫在許多課本和筆記本上;毛筆的、鋼筆的;行草楷隸,幾乎到處都有。初中就寫,高中還寫。
大約在1964年過年後開學不久,學校傳達了毛澤東過年座談會上的講話。「偉大領袖」不僅說教育要革命,學制要縮短,還說學生可以逃課,可以上課睡覺,連考試都可以作弊,交頭接耳,乃至相互抄襲。真是聞所未聞。傳達下來後,校領導又安排組織了一些補充輔導報告,說大家要領會毛主席教導的精神實質,但考試仍然不能作弊。
緊接著在這年的秋天,《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大論戰》公開暴發,主動權始終掌握在我們手裡。從「一論」到「再論」,從「一評」到「九評」,不僅有了「階級鬥爭、生產鬥爭、科學實驗」「三大革命熔爐」的說法,還有了「接班人的五條標準」,還有了「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之類的從《紅樓夢》裡下載的絕妙好辭。全都「高屋建瓴」、「勢如破竹」,同學們讀來全體興奮,如痴如醉。蘇修已是「衛星上天,紅旗落地」,「克里姆林宮的紅星隕落」,天安門的紅星閃耀,世界革命的心臟已經移駐北京了,我們的「偉大領袖」成了世界革命的導師了,「解放全人類」成了中國革命青年的己任。於是反修防修、興無滅資的「學習心得」一篇接一篇,實質上都是清算自己,也清算父母、親戚、社會的種種非無影響。
自那時起,大、中學生們所流傳並信奉的座右銘也就為之一新。
那時流傳毛澤東寫給他侄子毛遠新的話:
「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
「在命運的前頭碰得頭破血流也絕不回頭」。
它究竟教給了我們什麼?對我們起了什麼作用?無非是在一個「崇高」的前提下,一條道跑到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主人翁保爾・柯察金曾是我們那個時代全體中國青年學生的偶像。
這本書其實就是作者奧斯特洛夫斯基的自傳體小說。奧氏在書中憑藉主人翁保爾之口,說了一段名言: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於人只有一次而已。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整個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都已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這段話也成了我們那個時代青年的第一座右銘。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中描寫了保爾與資產階級貴族小組冬妮婭的初戀,以及他最終在革命的大熔爐中百煉成鋼的故事;為我們時代的每一個人青年所響往、崇拜。
前蘇聯解體後,筆者偶爾在雜誌上看到奧斯特洛夫斯基在臨終之前卻說了另外一句意思完全相反的話:「我們所建成的,與我們為之奮鬥的完全兩樣。」
短短十幾個字,也沒有什麼文采,但給人的震憾太強烈了。如奧氏這樣革命者,曾如此堅定,又死得很早,怎麼竟有這般的悔恨呢?
然而,我們卻不知道如今在他的家鄉烏克蘭,他的鄉親們竟將他看成「烏奸」了。
這世界變化太快了!
「人家早就不‘保爾’了,我們還在‘柯察金’。」
来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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