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毛澤東最近距離的接觸經歷。(網絡圖片)
好啦,終於退休了,這意味著我這輩子為社會創造物質財富的使命已經基本上是完成了。但我還有一個心願,一個日夜縈繞在心中有40多年的願望,那就是我們這一代人所經歷的歷程,是我們的前人從未經歷過的,而且我敢斷定:我們的後人也絕不會再次經歷。如此獨特豐富且精彩紛呈的人生過程,不把她寫下來說出來那可就太可惜了,我們這一代的歷練至少也該給世界人文史留下一道濃墨重彩。
經過大風大浪的我們,看問題的深度肯定遠遠超過一帆風順的後輩們。因此我呼籲我們這一代即比我大十幾歲至小幾歲的兄弟姐妹們都參與到回憶中來,把你小時和年輕時的所見所聞所憶所思講出來,讓我們的後代以及世界各國的人民知道和瞭解:在人類社會歷史的浩瀚長河中,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時期,佔世界人數四分之一的人,我們是如此度過……
我們這一代人,方方面面肯定與毛澤東(以下簡稱毛)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小時侯我對毛極其崇拜。是啊,那時的中國人有誰不對他老人家是無限地崇拜呢?想當年那可是狂熱得無以自己,比之如今的孩子崇拜明星,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至今我對當年歌頌毛的歌曲即俗稱的紅歌依舊是極其依賴無法割捨,以至於上班時在聽,走路時在聽,吃飯時在聽,可以毫無誇張地說,除了睡覺外我就一直沉浸在紅歌的聲浪包圍中。尤其是現代手機的進步可以隨身聽歌,音效也是越來越好,因此更是庚戌不離,可見比之骨灰級的毛粉也絕對不遑多讓。不是吹噓地說,個人收藏紅歌我恐算全球第一人,以致常有人上了我的車就奇怪地問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種歌?
為什麼呢?記得還是孩提的我第一次有幸知道了他的生日,興奮得逢人就說,而不論是否相識。也曾記得,那年他到湖南,我也恰好跟著母親在長沙,電臺報導說了他已經到長沙,還是幼小的我睜大了眼睛,盯住了每一輛路過的小車,默默企盼著能有幸親眼見到日夜嚮往的他——那時我心中的神。即使根本就沒看到也不可能看到,事後還是不停地向小朋友吹噓,因為我至少比他們要更接近得多呀。
呵呵,記得我十來歲那年的一天,單位的高音喇叭又突然中斷轉播而大聲叫喚起來,要求所有人全部去燈光球場集合(當時是白天,燈光球場亦是約定俗成的地名)。原來是向全體革命群眾宣告,將選派一位優秀代表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接見。喔喲喲,剎那間球場上鑼鼓喧天、爆竹齊鳴,人人載歌載舞、笑逐顏開。看到場上那些人一個個眉飛色舞,拚命不停誇張地扭動著身體的喜氣勁兒,以至於還小的我誤以為這些人莫非全都是要被接見的代表?
最後,終於,真的代表總算被推出來了,30來歲的年輕人,穿一套中山裝,還有些靦腆的表情。我在邊上聽大人私下議論說他是一位根紅苗正響噹噹的造反派頭頭,但名字叫什麼卻當時就沒有記住。
立即,大堆群眾蜂擁上去,唯恐落後,還有人擠不進去的在外面跳腳。現在不是有句話叫做「誰落後誰挨打」麼,當年在這種公開場合應該是「誰落後誰反動」,至少表明你的階級覺悟不高,對毛的感情不深,在那個年代那可有滅頂之憂的哦。
熱情的人們圍的水泄不通,都抓住代表的手不放,抓不到手的就拽住他的衣服,紛紛大叫「一定替我跟主席握手」。代表被拉扯得東搖西擺,不住嘴地「好、好、好」。
鬧騰了好一陣,最後人們總算鬆開了手。代表登上高臺把胸脯拍得嘭嘭嘭的響,拿高音話筒慷慨激昂地表態:保證絕不辜負全體革命群眾的殷切希望,一定要與最最最最最最敬愛的主席握到手(別搞錯了,這不是結巴,而是那年頭公開場合的一種最最最尊敬的表示)。還保證握手後絕不洗手,把主席握過的手原汁原味帶回來,一定要與大家共同分享主席的手。——事後想來這句仔細分析似乎也夠反動的,到底是他太激動了胡言亂語,還是一個孩子記錯了也已無法考證,反正就是他不去洗手這個意思啦。
正因為他肩負廣大群眾囑託的重任,他回來就必須要給大家一個交代,也正是他在這次匯報大會上,他那不敢隱瞞的說法,讓當時還是孩子的我,第一次對毛這位「至高無上的神」產生了那麼一點疑問。
他回來已是兩個月後的一個晚上,這次是在單位俱樂部裡開大會,由他向廣大革命群眾匯報主席接見的經過。我雖算不上群眾,也跟著混進去看看熱鬧(那個年代我正是最年少好奇期,無書讀無戲看的枯燥日子可把人悶死了)。當時雖有把門的,可也不敢阻止我等小屁孩進去接受「革命教育」。
與小夥伴一起坐在俱樂部長條靠背椅上,聽代表說起他們到北京報名集合後,全體住在一起,人人都十分興奮,盼望早日獲得主席接見,想著這最最幸福的一天立即到來。
結果第二天早飯時就通知說要準備接見,大家飯也不吃了,跑回去使勁洗洗,換上最乾淨整潔的衣服,坐上解放牌卡車被拉到了北京軍博(軍事博物館),大家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站好位置在那翹首期盼,足足等了幾個小時,誰知啥都沒有又被拉了回來。
然後就是改為去工人體育館或人民大會堂,其他經過全都一樣,依舊是等待,依舊是啥也沒有又被拉回來。有時晚上半夜被叫醒,也是一車拉到某地等待,最後還是屁也沒有見到又被拉了回來。
十多天過去了,大家表面雖不敢說什麼,但個個明顯沒了來時那股興奮勁,衣服也沒人換了,臉也懶得洗了,反正就是跟著車拉出去,傻帽似的呆站一通然後又拉回來唄。
代表團裡有位部隊派來的代表姓肖,是個小年輕,人很機靈聰明。聽說在部隊是位參謀,因此大夥都叫他肖參謀。
他私下與我們的代表等幾位聊得來的一起議論:「根據這幾天觀察,天天組織我們一起去接受接見的解放軍,他們自己都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那穿了好幾天的舊軍裝,甚至還有遲到或不來的。而且那司機也沒有擦洗車子,估計明天還是不會有什麼動靜。」
後來直到幾位軍人穿戴整齊提前來到,那解放卡車也擦洗得煥然一新,肖參謀這才悄悄跑來:「今天恐怕差不多了。」
到人民大會堂後大家按事先排演的那樣站在臺灣廳的階梯台上,我們那代表被分在了第二排。據他自己說,當時暗暗心想:只要主席一出現,立刻就跳下去,搶著與主席握手,哪怕要打要罰也不管了,堅決完成革命群眾的重託,絕不負領導和親人的期望。
誰知站在那又是老長時間沒有動靜,由於被折騰多次,代表們各自站在那裡正在胡亂猜測心中打鼓的當兒,突然有一個穿軍裝戴軍帽的人低著頭大步急匆匆從第一排人前走過,我們代表居高臨下只見其後腦杓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臉。直至那人快走出隊伍,第一排末尾才有人看清他是誰,匆忙中蹦出一句「毛主席萬歲」。
那人快走出隊伍,第一排末尾才有人看清他是誰,匆忙中蹦出一句「毛主席萬歲」。(網絡圖片)
等到代表們反應過來,毛早已經轉進了門沒了影,代表們想追但誰敢呀。當然,若有一人拉住了,他就跑不掉。好啦,接見接見,既無接,也沒見。
作報告的這造反代表在台上當然不敢多講什麼,估計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僅僅向大家把接見經過講清楚好卸了自己責任擔子。當場俱樂部底下就嗯嗯聲一片,全是私下與自己家人猜測到底怎麼啦?主持人用高音喇叭「喂、喂、喂」了好一陣才停歇。
這就是我此生與毛最近距離的間接接觸經歷。當時的人當然不知道也不敢公開議論是怎麼回事,隔了些日子就全都淡忘了,可當時幼小的我卻至今還在想著這是為什麼?各位看官:你們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來這一齣?估計當年還有些被接見的參與者尚且健在,有誰能打破禁忌說說具體情況嗎?
不過隨著我對毛瞭解程度不斷加深,我突然感覺到,前面所說折騰這些代表的實際目的其實是擔心有刺客,通過這種手段讓刺客暴露,同時也讓其摸不準哪天是可刺殺的日子,不好攜帶武器。但問題是這些代表可是精挑細選的學毛積極份子,本該是毛最依賴和信任的對象啊。
毛採取乾脆玩玩花招,不見代表則是因為當時是造反的後期,造反派和紅衛兵一樣沒什麼用了,犯不著「冒生命危險」去見這些人,乾脆蒙事打發拉倒。當然這事我可沒什麼鐵證,有不同意見的請提出更有力的說法。
明確地說,我不認為領導要冒危險,生命當然更加重要。但實事求是不騙人卻是每個人,尤其是領袖人物做人應有的基本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