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靠種地生活的希望早已被土地埋葬,不知道種下的是希望還是失望?(圖:pixabay)
【看中國2018年8月16日訊】一團團雲在田野的低處消散著初夏的炎熱,剛犁出的大蒜在太陽的烘烤下發出些許刺鼻的味道。
開著車收購大蒜的商販子在和村裡的胡二哥說:「四毛錢一斤,早買早心淨,今年的大蒜價格是不會好了。」胡二哥狠狠地撂了一句:「就是壞了倒大坑裡,也不會這個價錢賣。」商販子冷笑了一聲離開了,繼續在大片的蒜地裡推銷著他那隱藏得不怎麼高明的發財夢。
天氣很熱,在地裡拾捯大蒜的人滿頭大汗。可商販子也舒服不到哪裡去,開著三輪車在大片蒜地頭兒來回轉,也是熱得發懵。更何況差不多半天下來沒有一家的大蒜願意賣給他,可他還在堅持地尋找著頂不住勁的蒜農。
前兩年有人買蒜囤積,發了一大筆財。商販這樣的執著,可能是因為受了這些發財故事的影響。聽說一個老太太七十多了,收了十萬斤大蒜,賺了幾十萬。去年剛拋出地的濕大蒜是兩塊多一斤了,而今年才四毛錢一斤,誰願意賣啊。
所以今年儘管收大蒜的商販很多,可沒人願意賣。想想也是,誰會賣啊?反正橫豎都是賠錢,何不賭一把,等到最後,沒準價格會升高,或者賠得少一點。
其實說起種大蒜,蒜農的心情是複雜矛盾的。能不能賺錢就像賭博一樣,得靠運氣。
大蒜的成本是蒜種、肥料和澆水費用,還有時間功夫,在地裡要長將近八個月的時間。長成了還要找車犁出來,一畝六百多,還有找人割蒜桿、蒜胡,一畝又是三百多,下來一畝地的現錢成本是一千三左右。
而按一畝地一千斤、一斤四毛錢來算,一千斤賣八百塊錢,成本都收不回來,談什麼賺錢,一年功夫都白白搭上去了。
今年我們家又趕上大蒜的跳樓價了。我印像當中,這十年裡,我家有兩年是種得最多的(這個「十年」不同於陳奕迅歌曲裡的傷感心情,只有我在城市流水線上的堅硬絕望,與故鄉的乾旱撕裂)。
我去廣東打工四年後,第一次回家過中秋節。那年我爸媽包地種了七畝大蒜,這也是他們第一年開始種。如果按照2006年一斤賣兩塊多的的價格,一畝地能掙四五千塊。而2007年的價格是兩毛一斤,一袋子五十斤才十塊錢。好多家都氣得連賣都懶得賣,直接壞了倒大坑裡。
我家種了七畝地,大概有15000斤的產量。如果價格好的時候,能賣三四萬;要是趕上兩毛的價格,那就只有三千塊的收入。加上包地每畝幾百塊與各方面費用,一年下來白搭功夫不說,還倒虧錢。
今年我家種五畝,是又趕上低價了。聽說干蒜是七毛一斤,加上各方面成本比前些年增長了不少,尤其人工費就是不小的開支。今年又是虧得找不著北。
剛吃了晚飯爸爸說搭夜準備把蒜拉回家裡。從傍晚開始下的雨還沒有停的意思,怕是濕蒜碰上陰雨,再壞了,就更麻煩了。爸爸嘆氣著往車上裝大蒜,還抱怨著:「該下雨的時候不下。」
每到夏天,大蒜收了的玉米田裡是五天一小旱,十天一大旱,幾乎每天都需要澆地。這不需要雨的時候,雨倒是來了。雨水連著汗水澆濕了爸爸的夢,他原本想指著幾畝大蒜賣個好價錢,慢慢攢錢給我娶媳婦。
這些年來,農民靠種地生活的希望早已漸漸被土地埋葬,她們被埋葬得越來越深。就像我曾在車間的那些年,一次次懷疑自己的人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創造價值還是製造垃圾?
農民何嘗不是這樣,不知道到底在這片世世代代生長的土地上,種下的是希望還是失望?一次次希望,一次次落空。土地不老,年華已逝。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生活過得稍微有保障一點呢?
夜晚的雲在夜空壓得更低了,絲絲縷縷的小雨像團霧一樣籠罩著我。落在農村一座座給年輕人蓋的空空樓房頂,也落在老年人空空守著的村莊舊屋檐。
媽媽打著照明燈,爸爸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車上裝大蒜。拉了兩車,爸爸明顯有些累了,但還是說要堅持拉完。幹完的話就差不多要半夜十二點了。
曾在異鄉的夜裡,我一次次聽「歸來吧,歸來呦,浪跡天涯的遊子」。可如今我已歸來,故鄉的風,故鄉的雲,卻怎麼也無法撫平我心底無盡的創傷……
来源:尖椒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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