鯀「被殛於羽山」是被流放到羽山,後來鯀在羽山,自沉於羽淵,化為玄魚。(繪圖:Winnie Wang/看中國)
上古書經卷已殘,開篇猶寫治水難。
黿鼉為梁龍為馭,緣何唯不踐羽山。
羽山神變有玄魚,禹步行到日月墟。
日月之墟光玲瓏,玄魚潛淵夜生寒。
近來讀《尚書》、《山海經》,見治水之不易,感成功之艱難,遂以小詩記之。在大禹之前,治水的人是鯀。鯀治水,三載考績,九年無功,被殛於羽山。這裡鯀「被殛於羽山」是被流放到羽山,而非是誅殺。後來鯀在羽山,自沉於羽淵,化為玄魚。禹是鯀的兒子,繼續治水,終成其功。大禹治水時,濟巨海,踰翠岑,行遍日月之墟,惟不過羽山之地。遊蕩在羽淵之底的鯀有時魚躍而出,激起巨大的浪。
有人覺得這是一個悲壯的子承父志的故事,其實,我倒不這樣覺得。在我看來,伯鯀治水,是大禹治水的一個反面參照。上天給人留下這樣的參照,讓人明白成與敗,才與德,順與逆等等這些深刻的道理。
故事要從求賢治水說起。堯遭洪水之初訪求賢人治水。放齊舉薦堯的兒子丹朱,但堯認為丹朱言不忠信,好爭訟,不可用。
驩兜舉薦共工,堯認為共工貌似恭敬,其心傲漫。更取人之功據為己功,乃是大佞之人,也不能用。
最後四岳舉薦鯀。堯還是不滿意,認為鯀為人剛愎,違眾用己,知善不從。
其實丹朱,共工,鯀能夠被舉薦,足以說明他們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但堯為什麼不滿意呢,並不是認為他們的才能不夠,而是認為他們的德行不夠。從堯對他們的評價中可以看到,丹朱,共工,鯀這三個人其實是有點像的,都不離「傲慢」二字。因為傲慢所以好爭訟,因為傲慢所以據功自大,因為傲慢,所以剛愎自用。
四岳認為如果鯀不能用,天下就無人可用。是啊,能治水的人還沒有出現,於是三人相較,堯同意用鯀。接下來的故事,在《山海經》中有記載「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不待帝命是什麼意思呢,那就是不遵天命。上不能遵用天命,那麼違眾用己,一意孤行,其餘種種,也就可想而知。
剛愎自用是個要命的東西,多少英雄都是敗在剛愎自用上。那不遵天命就更是不僅取敗還要取禍。思想與行為是一脈相承的,思想會反應在做事方式上。所以鯀與禹就不僅是在遵不遵天命的問題上截然相反,在用人上、在治水諸事上,都通通相反。鯀用人是違眾用己,毀敗善類,禹用人,能合眾,能讓功。鯀治水以土障之,逆勢而行。禹治水,則順勢疏導,因水之性,適地之宜,或分其勢,或匯其流,最終使大水注河入海。
清人馬驌有段評論說的很好:「鯀若能用帝之欽,而濟之以才,水患之平何必九載。夫惟自恃其才,違棄帝命,功既有緒,自任益專,咈戾眾議,訖潰於成。此其所以敗也。」所以,恃才自傲,與天抗命,在古人看來,不僅不是英雄,反成大佞,這個心一定要去掉。才能再大,不如天大,才能再高,不如天高。
關於德與才,通常人們是分開來講。而在最初,這兩個字是相通的。上古時有十六個賢人,高陽氏時的八愷,與高辛氏時的八元。在《春秋左傳》中是這樣記錄他們:「昔高陽氏有才子八人,……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
讀下來,你發現了什麼?前面說「才子」,後面卻是用「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忠肅共懿、宣慈惠和」之類德行方面的事來形容其「才」,因為具有這些德行,他們被稱為「八愷」「八元」。所以,在最初的時候,所謂有德,即是有才;所謂有才,必然有德。離開德,才是不成立的,至多算是巧詐。
所以到什麼時候都應謹記,才能並不是最重要的,特別是在今天道德大壞的時候,有識之士希望有所擔當的話,那就更要修德,誠,敬,恭,謹,讓等等,有太多需要我們用心去體會的東西。
歷史上留下無數因恃才傲物而一敗塗地的教訓給我們參照,如果從大洪水時代說起,鯀算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