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中共林彪共軍再次進攻並圍困長春150多天。(網絡圖片)
編者按:《可恥的長春之戰》為民國時期著名報人、《大公報》總編王芸生在1946年就共軍進攻長春所寫的社論,發表後受到中共的猛烈攻擊。1949年,王芸生從香港北上投靠中共。文革期間,王芸生被打成「黑幫」分子批鬥,共產黨不給他發工資,凍結他的私人存款和稿費,每月只發給他12元生活費,並勒令他打掃廁所。他的家庭和妻兒因此受到重大影響。
《大公報》社論——可恥的長春之戰
複雜的東北問題,半在外交,半在內政。現在蘇軍已保證於本月末以前撤盡了,且正在撤退之中。外交一面,可謂業已順緒。但在蘇軍紛紛撤退之際,在東北的內戰形勢卻在加劇的進展,且已在許多地方紛紛的打起來了。內外消長,令人心情起落不寧。
尤其可恥的,是長春之戰!這兩天,東北方面的軍報雪片飛來。初報蘇軍於十四日午前撤離長春,嗣報長春防守司令就職,緊接著就報告共軍三萬眾分路進攻長春。我們坐在關內深夜編報的報人,讀著這絡繹而來的電報,手在顫,心在跳,眼前閃爍,伊若看見凶殺的血光,鼻腔酸楚,一似嗅到槍炮的硝煙。這是八年抗戰勝利後應該有的現象嗎?長春是什麼地方?是九一八事變後,日寇強割我領土傀儡「滿洲國」的都城,是蘇軍參戰後進入我東北的總司令部所在地,也是中國國民政府接收東北的東北行營所在地。這地方,曾為日偽竊據了十四年,曾被蘇軍統治了二百多天。現在抗戰勝利了,日問崩潰,偽滿煙消,中國的東北,應該歸回中國,蘇軍也根據中蘇盟好條約紛紛撤離東北。就在這時候,蘇軍剛剛邁步走去,國軍接防立腳未穩,中共的部隊四面八方打來了。多難的長春,軍民又在喋血。那是中國的地方,現在應該光復了,卻災難愈深,那裡的人民都是中國的兒女,現在應該回歸祖國的懷抱了,卻在斫斫殺殺,流的都是中國同胞的血!中國人想想吧!這可恥不可恥?
1948年5-10月,林彪共軍封鎖圍困長春150多天,城內幾十萬老百姓餓死不放生路。(網絡圖片)
雖然,東北的事還並未絕望。三人會議曾有調處東北衝突的協議,執行小組已經進入東北,三人小組代表秦德純等也已經飛到瀋陽,馬歇爾特使正在返華途中。這都在說明東北的和平有希望。但天下最難纏的事,是:一切皆過程,永遠無結論。我們的事情,恰恰如此。當停戰令下的時候,誰不眉飛色舞,以為中國從此贏得勝利後的和平了。但是,停戰令儘管下了,而大大小小的戰事仍是此起彼落,打個不停。頂到執行小組趕到各地去調解,調解了這兒,那兒又鬧起來,撲滅了此處,那邊又燃起來。請屈指算算,停戰令下了四個多月,可曾真個停了戰?停戰令明明是一個結論,誰知卻只是一段過程。又如政治協商會議宣布五大協議之時,誰不衷心喜慰,以為國事真已獲得解決而民主團結在望了。但是,協議儘管協議,墨沉未乾,就又吵吵嚷嚷起來。非但一條協議也未實行,感情反倒更惡劣了。政協的協議明明是一個結論,誰知卻只是一段過程。東北的事,也是如此。三人會議的協議,本已甚為脆弱;到東北的執行小組工作尚無從著手,而在蘇軍撤退之際,軍事衝突的範圍更在擴大。說起來真是令人傷心。我們的所謂軍事衝突,實已到了最傷天害理的程度。進攻的戰術,常是用徒手的老百姓打先鋒,以機槍迫炮在後面督戰。徒手的先鋒隊成堆成群的倒了,消耗了對方的火力以後,才正式作戰。請問這是什麼戰術?殘忍到極點,也可恥到極點。世界水準已進步到原子彈的時代,我們還在驅市人為戰,縱使勝了,又有什麼面子?難道真要把全國同胞犧牲了二萬萬以爭勝負嗎?請快軟軟心腸放下屠刀吧!
東北是國家的,東北應該由國家在抗戰勝利中收回,以恢復國家的完整。這一點,蘇聯盟邦受盟約拘束,法理與事實,蘇軍俱必須把東北交由國民政府接收,共產黨何以必要爭奪?若說民主,則必不可割裂國家;再說民主也必不可以軍隊爭奪,以軍隊爭得的,那必然不是民主。誰都承認英美是民主國家,而英美的民主都不是以兵爭得來。英王查理一世之判死刑,不是兵爭;美國獨立戰爭後的國家統一,是走的妥協協商的路。停戰令,政協協議,整軍方案,實在是和平理智之路,應該是解決當前國事的結論,而不可把它當做一種風雲變幻的過程。在東北,我們尤其祈禱先停戰,先實施整軍方案。我們謹為國家祈福,謹為生民乞命,請快停手吧!敵人降了,盟軍撤了,我們自己卻打起來,實在太可恥了!快停止這可恥的長春之戰吧!由長春起,整個停止東北之亂;更由東北起,放出全國和平統一的光明。
1946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