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奇曾經長期受到毛澤東的信任和重用,一直是毛用來對付和遏制周的人物。(網絡圖片)
高文謙所著《晚年周恩來》一書揭開周恩來與劉少奇之間的微妙關係:長期以來,劉、周兩人一直存有明爭暗鬥。劉曾經長期受到毛澤東的信任和重用,一直是毛用來對付和遏制周的人物。對此,周本人心裡很清楚。儘管周恩來的才幹和資歷本來都在劉少奇之上,但黨内地位周不得不屈居其下。此外,周對劉少奇有時思想的「偏」和用人的「狹」也是有看法的。在長期的合作共事中,兩人並沒有建立起十分親密的關係,在表面上客客氣氣,相安無事的背後,更多的是一種權力格局中對手之間的競爭。
八月五日,毛澤東寫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用異常激烈的語言,不指名地痛斥劉少奇「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上,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將無產階級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打下去,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剿革命派,壓制不同意見,實行白色恐怖,自以為得意,長資產階級的威風,滅無產階級的志氣,又何其毒也。」毛在文中還聯繫到一九六二年調整時期的所謂「右傾」問題,氣勢洶洶地擺出一副和劉少奇算總賬的架勢。毛的這篇東西隨後印發全會,作為與會者批劉的思想武器,全會隨即轉入了對劉少奇、鄧小平的揭發批判。與此同時,毛澤東秘密派汪東興把本來已經告假的林彪從大連療養地緊急召回北京參加會議,為自己助戰,準備用林彪取代劉少奇作為他的接班人。
毛澤東同劉少奇的徹底鬧翻,把周恩來推上了全面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位置。這是自中共八大以來黨內領導格局的重大政變。實際上,還在八屆十一中全會召開之前,毛就已經開始繞過劉少奇,更多地倚靠周來辦事了,像全會的各項籌備工作都是由周一手操辦的。對此,周恩來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知道這是毛在政治上對他的信任,是自延安整風以後,經過二十多年的考驗之後對他政治表現的肯定,而這正是他長期以來一直渴望得到的。另一方面,周恩來的心情卻並不輕鬆,相反更多的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這倒並不全是因為毛澤東在《炮打司令部》大字報中所點的那些事情,他本人都難脫干係,更主要的還是深感前途叵測,又加毛這樣搞伊于胡底。毫無疑問,周恩來是決心要在政治上跟毛澤東走的,但對毛究竟要往哪裡走,走到哪一步,卻是心中無數。眼下劉少奇的結局,更是讓他心存恐懼,不知什麼時候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在毛意難違的情況下,他只好以「保持晚節」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類信條來慰勉自己了。
周恩來的這種心情在會議期間不斷地流露出來。比如,他在大會的發言中,就檢查了自己「舊腦筋對待新革命」的問題,表示要經得起群眾運動的考驗,不斷地洗澡,「不然,我們總說做到老,學到老,改造到老不就是空話了嗎?」強調「要以這樣一種熱情投身到戰鬥中去。投身到戰鬥中免不了犯錯誤,大的小的,我就犯過大的錯誤,現在過問這個事情一定也要犯錯誤。要做這個精神準備,犯了錯誤就改。要能夠聽不同意見,拿多方面的意見來比較。如果自己想得不對,請教於群眾,請教於主席,請教於中央,大家來想,總會做得好一些。」又如,會議期間,毛澤東讓周恩來過問清華大學的運動情況。這自然是個難干的差事,弄不好就會惹火燒身。他非常清楚這一點,群眾大會上的講話中表示:「這件事對我既光榮又艱鉅」,「倉促上陣,搞不好就也會像工作組一樣被撤下來」,表示要知錯就改,說:「跟著著毛主席跟不緊,知道了就改,再跟,再改,我們這樣一直跟了四、五十年嘛!」對劉少奇這次在政治上栽跟頭,周恩來的心情也很複雜。長期以來,劉、周兩人一直存有某種瑜亮情結。劉曾經長期受到毛澤東的信任和重用,一直是毛用來對付和遏制周的人物。對此,周本人心裡很清楚。儘管周恩來的才幹和資歷本來部在劉少奇之上,但黨大陸位周不得不屈居其下。此外,周對劉少奇有時思想的「偏」和用人的「狹」也是有看法的。在長期的合作共事中,兩人並沒有建立起十分親密的關係,在表面上客客氣氣,相安無事的背後,更多的是一種權力格局中對手之間的競爭。
不過另一方面,周恩來對劉少奇的為人還是有一個基本的瞭解,認為他為人穩重,作風正派,看問題尖銳,注重個人的修養,因而對毛澤東如此大動干戈不大理解,再加上深知自己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所以對劉氏落難的處境不免有某種同病相憐之感。
當然,周無力阻止事態的發展,並且懾於毛的態度,也不會公開站出來替劉講話,但他從本心來說,不願意給毛當槍使,寧可被人說成鬥爭不堅決,和稀泥,有包庇之嫌,也不願意衝在前面當打手。這是他一貫的為人處世之道。
為此,周恩來在全會的發言中,一方面表示向學校派工作組並且堅持工作組不撤,「是方向性錯誤」,「深刻批評一下只有好處」;另一方面又把自己擺進去,和劉少奇、鄧小平一起承擔責任,說:「在北京留在中央工作的我們幾個人都要對決定派工作組負責任」,以多少減輕一點對劉、鄧兩人的政治壓力。
在隨後由林彪主持的政治局常委擴大會上,與會者迫於政治壓力,按照事先的佈置,紛紛向劉少奇開炮,出現了牆倒眾人推的場面。林彪這時大概已經看出了毛澤東在鄧小平的問題上玩弄的權謀,在政治上留了一手,打算用鄧來防範他的用心,所以在會上除了批劉之外,有意把矛頭轉向鄧,批他在編輯處理毛選四卷註釋的問題上,為他本人和二野評功擺好,指鄧和吳晗打的是「政治撲克」,是敵我矛盾,迫使鄧小平不得不在會後交權。在會上對劉、鄧兩人的批鬥中,周恩來則始終正襟危坐,保持緘默。
對於周恩來在批劉問題上的低調,毛澤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採取了某種容忍的態度。這除了和毛瞭解周的一貫為人——總是在黨內鬥爭中扮演「和稀泥」的角色有關外,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毛眼下正用得著周而不便過於為難他的緣故。毛在黨內雖然早已是一言九鼎,但很多具體事情還是需要有人來辦,特別是像周氏這樣在黨內既有影響又善於排難解紛的人。在一些棘手而毛又不便於出面的問題上,由周出面干旋,貫徹毛的意圖,更能收到別人難以起到的效果。應該說,這正是毛的老謀深算之處。在這次廢黜劉少奇、起用林彪作為接班人的問題上,毛就採取了這種作法。
八月五日,毛澤東在下決心換馬以後,首先把周恩來找去,把他剛剛寫好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底稿拿出來交給周看,說:看來劉少奇是不行了,對他觀察了二十一年,完全失望了。對鄧小平觀察了七年,也失望了。然後話鋒一轉,問周的意見。其實,毛這時早已拿定主意,決定由林彪取代劉作為接班人,不過卻故意藏而不露,反過來問:「你看現在的副主席裡面還有誰?」試探周的態度,周恩來是個聰明人,當然明白毛澤東的意思,而且當時的情況也是明擺著的,在中央常委七人中,除了毛以外,朱德年事已高,陳雲長期稱病,兩人早已不參與常委的日常議事。在剩下的劉、周、林、鄧四人中,既然劉、鄧不行了,那麼就只有周和林了。在這情況上,周本人是有自知之明的,絕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毛對此是心中有數的,因為周過去曾多次在中央領導核心內部表示過他只能當幫手,不能掌舵,並且對黨內能夠接班的人選作過劉、林、鄧這樣的排列。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自然順勢表示:那就只好叫林彪回來吧。這一提議,正中毛澤東的下懷。毛很高興,當即拍板,並吩咐周按此進行部署。隨後,周恩來馬上安排飛機把林彪從大連接回北京,並召集會議,分別向中央黨、政、軍各部門負責人打了招呼。這就是林彪成為接班人的大體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