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近代著名畫家豐子愷(1898–1975),本名豐潤,字子愷,浙江崇德石門灣人,是一位擅繪畫、書法、文學、教育、音樂與建築的藝術家。從二、三十年代開始,以中西融合畫法創作漫畫,描繪抒情率真的生活意趣,又能表現對萬物關愛之情,細細道出尋常百姓家的點滴情味。他是將漫畫引入中國的第一人,被稱爲中國現代藝術史上的第一位漫畫家,在形式和風格上開創出極具個人風格與中國傳統文化特色的作品。
豐子愷自幼愛好美術,1914年入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師從弘一大師學習繪畫和音樂。豐子愷將其尊為自己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導師,弘一大師不僅教音樂、繪畫,還教做人,豐子愷從他身上學了許多可貴的精神——弘一大師是個頂認真的人,豐子愷做任何事也一絲不苟;弘一大師注重人格修養,認爲要做一個好文藝家,必先做一個好人,豐子愷一生都是個文質彬彬的君子,而且認爲「大藝術家必是大人格者」;弘一大師皈依佛教,慈悲爲懷,豐子愷也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他的畫中,不僅對人,就連對小貓小鳥,柳枝梅花都充滿了溫柔。
由於豐子愷受到弘一大師人格魅力的熏染及其佛教思想的影響,他便在1927年農曆九月廿六日生日這天,拜弘一大師爲師皈依佛教。弘一大師爲豐子愷取法名「嬰行」。豐子愷對弘一大師無比尊敬,1942年10月13日弘一大師在泉州圓寂。豐子愷收到電報後,悲傷地沈默了幾十分鍾。然後,他發了一個願,爲弘一大師畫像一百幅。這回畫弘一大師像,他自認是心最誠而情最切的。文學家夏丐尊先生曾經說:「李先生(弘一大師)的教師,是有後光的。」怎不教人崇敬呢?
有人說豐子愷的作品近乎傳統國畫,愛他畫的人說,這是一個世界級的藝術大師;不以爲然的人說這些畫不中不西,難登大雅之堂。這樣的畫在他以前沒有人畫過,在他以後也沒有人畫過。當年,豐子愷的畫很便宜,老上海弄堂裡的理髮店、澡堂子、餛飩攤上都會掛著他的畫,小商小販、縴夫腳夫都要傳閱他的畫,老人、小孩,甚至文盲都喜歡他的畫。豐子愷的畫簡約、洗練,甚至是簡單。
豐子愷畫出了人生的率直、儒雅、恬靜和優美,畫出了人生的辛苦和坎坷。豐子愷豐厚的文化素養、人格特質與個性、及文學、佛學等其它藝術修養,皆源源不絕提供他漫畫創作所需的靈感與視野。中國傳統畫中「畫品即人品」,指藝術家之人格、性情、思想,無一不展現在作品中,這是觀其作品的美學觀要點之一。
其次「抒情」也是中國文化美學之一,豐氏作品以此為主要表現方式。就風格而言,豐子愷的漫畫介於「國畫」與「漫畫」之間,筆墨的形式風格可上接中國文人減筆畫脈絡,風格率意自然、構圖簡潔明暢、線條疏淡灑落。「中國趣味」是豐子愷漫畫美學的焦點。在他的中國式漫畫中,中國傳統繪畫獨有的筆墨韻味、詩情哲理、文學素養,以及簡化、象徵、變形等形式手法等,在他漫畫作品中得到充分的繼承和發展。
歷史的風雲變幻莫測,誰也意料不到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正式開始,其時,豐子愷任上海中國畫院院長。
6月份,上海中國畫院出現了第一張批判豐子愷的大字報。大字報是針對豐子愷發表在《上海文學》1962年八月號上的隨筆《阿咪》的。豐子愷曾經寫過《白象》一文,稱讚一隻名叫「白象」的貓有壯士風、高士風;也寫過一篇《貪污的貓》,調侃了貓可愛的貪婪;而這次的《阿咪》,寫的無非也還是家裡一隻非常可愛的貓咪。然而令人根本想不到的是,文章因為「貓伯伯」一詞而遭大罪。
他是這樣寫的:這貓名叫「貓伯伯」。在我們故鄉,伯伯不一定是尊稱,浙江方言稱鬼為「鬼伯伯」,稱賊為「賊伯伯」。故貓也不妨稱之為「貓伯伯」……(《緣緣堂隨筆集.阿咪》)。江南一地,這「伯伯」一詞真的是尋常得很,而大字報居然說,「貓伯伯」是影射毛主席,因為江浙一帶口語,「貓」即「毛」之諧音。中國曆來就有捕風捉影的高手,曆來就有「莫須有」的罪名,而如此超群的想像力,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令人生畏啊。
這之後,豐子愷被誣陷為「反動學術權威」、「反革命黑畫家」、「反共老手」等等,甚而成為上海市十大重點批鬥對象之一。
針對《昨日豆花棚下過,忽然迎面好風吹》一畫,有人寫大字報,說此畫歡迎蔣匪反攻大陸。「好風」者,好消息也。如此歪曲作品的意圖,實在是可笑之至。《炮彈作花瓶,人世無戰爭》這幅畫批判豐子愷迎合了日本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需要,《轟炸》一畫,原本是用來揭露、控拆日本侵略軍暴行的,卻說是為國民黨反動派的投降叛國行為製造輿論,對豐子愷漫畫進行徹底的批判,他們還出專刊,如《打倒美術界反共老手豐子愷》、《砸爛美術界反共老手豐子愷》等。
這以後,豐子愷不得不每天去畫院,交待問題、接受批判。而他的家,經過了幾次被抄,電視機被搬走了,毛筆書籍字畫被運走了,僅書畫就有四大箱一百七十幅左右,十多本相冊也被拿了去,更不可思義的是,還被抄去了七八千的存款,更不用說,工資已被減到了一半。
豐子愷一家寓居的這幢位於陝西南路39弄長樂村93號西班牙式的三層小洋房,1954年他用六千元頂進,其後每月付租金,現在一樣遭遇了不測,原本用作起居室的底層被退租,另外住進了人家,鋼琴間、磨子間也不再歸豐家,一個造反派甚至一度佔用豐家二樓的北房,似穿梭般經常來豐家,很讓人討厭。二樓南房外有一個封閉式陽臺,陽臺中部有一個梯形突口,三面都有窗,上方還有天窗,豐子愷常在此處看書。坐在這裡,白天可看到太陽晚上可觀見月亮,因此被命名為「日月樓」。但是,這時候的日月樓,已是空空蕩蕩了,這對於一個畫家作家來說,沒有了書沒有了畫,沒有了精神食糧,還能算是一個有著完整意義的家嗎?
72歲的豐子愷還曾經到鄉下勞動改造,隨後也生了一場大病,而這場大病已經預示著豐子愷的死亡了。那個時候,他突然自己手抖的非常的厲害,開始還以為是自己中風了,但是緊接著他全身都開始發麻,然後高燒不退,整天的臥床不起,之後他才被送往華山醫院,被確診為肺癌,已經是晚期了。在1975年,豐子愷在醫院死於肺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