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雖然大讚薛寶釵勝過她所有的孫女,可是實質上,元春依舊大勝寶釵。改琦繪製的元春圖。(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賈母是個很有意思的老太太,會享受,愛熱鬧,講排場,而且很有生活品味。賈母在小孩子面前,總是特慈祥可親,像許多老年人一樣,賈母很喜歡模樣出眾、活潑可愛而又性格乖巧的小孩子。
賈母對雙姝的態度
林黛玉就不消說了,整個賈府的這些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就血統上來說,林黛玉是唯一一個和賈母關係最親最近的人。林黛玉是賈母如假包換的嫡外孫女--自己仙逝的女兒賈敏留下的一點骨血。這一點,甚至連賈寶玉都有所不及,因為據紅學家考證,賈政並非賈母的親生兒子,而是過繼的,所以,其子賈寶玉自然也不會是賈母的親孫子。賈母對過繼給自己的孩子尚且關愛有加,對於自己的親外孫女林黛玉,自然疼愛得無可無不可。別看後來賈母那樣喜歡薛寶琴,但其實賈母真心喜歡的還是林黛玉。喜歡薛寶琴,可能比旁人更甚一些,但絕超不過林黛玉,很簡單,林黛玉是她的親外孫女,就憑這點,別人只能退避三舍。
賈母喜歡的小孩子很多,自己家的,別人家的,只要生得好,說話行事又與眾不同,她都喜歡。但有一個人很例外。賈母似乎很不喜歡她。她就是薛寶釵。
為甚麼?其實原因很簡單,不是薛寶釵自身的條件不夠優秀,(無論模樣,還是性格,她都可以稱得上是大觀園的翹楚)而是薛寶釵與賈母在利益上有根本的衝突。賈母一心要促成「木石姻緣」,成就自己外孫女將來的幸福,可王夫人和薛姨媽卻非要慫恿著薛寶釵嫁給賈寶玉,完成所謂的「金石姻緣」。賈府之內兩大陣營的利益傾軋,註定賈母不會喜歡薛寶釵。
賈母出銀兩做個樣子
有人說,賈母其實是喜歡薛寶釵的。書中很明顯的例證是賈母在薛寶釵過15歲的生日時,親自張羅怎麼給薛寶釵慶生,並主動拿出自己二十兩體己銀子來做東。書上還特別交代賈母「喜她穩重和平」,所以,可以看出賈母很喜歡薛寶釵。
真是這樣嗎?其實,如果細讀《紅樓夢》,你會發現,賈母給薛寶釵過生日,更多的是一種禮節上的客套。就像鳳姐所說,「既高興要熱鬧,就說不得自己花上幾兩。巴巴的找出這黴爛的二十兩銀子來作東道,這意思還叫我賠上。果然拿不出來也罷了,金的、銀的、圓的、扁的,壓塌了箱子底,只是勒肯我們。……這個夠酒的?夠戲的?」可見,賈母給薛寶釵張羅生日,也就是做給王夫人和薛姨媽看的。二十兩銀子,慶女孩子頗為重視的及笄之禮,在他們那樣的富貴人家,真不多,甚至有些寒酸,「既不夠酒,也不夠戲」,因此可以說,對於薛寶釵的生日,賈母並不是很盡心,之所以拿出二十兩銀子,只是想意思意思,不想落王夫人和親戚薛姨媽的話柄,如此而已。
賈母盛讚隱懷辛辣
有人說,你說的不對,賈母確實喜歡薛寶釵,她曾經當著眾人的面盛讚薛寶釵,說:「提起姊妹,不是我當著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兒算起,全不如寶丫頭。」
賈母自己親口所說的話,總不會假吧?聽話聽音,這句話表面上看是在讚揚薛寶釵,其實另有深意。賈母說「我們家四個女孩兒」,顯然是指「元、迎、探、惜」四姐妹,迎春、探春、惜春,薛寶釵可以比下去,也就罷了,但賈元春她能比下去嗎?元春貴為皇妃,別說比下去,即便拿來比較,都是大逆不道的事。可賈母明明知道薛寶釵沒資格跟賈元春比,卻硬要拿來和薛寶釵比,這就是賈母成心要拿話來打壓薛寶釵,確切地說,是要彈壓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囂張氣焰」,你們不是成日在我跟前誇薛寶釵的好,千方百計慫恿我接受你們「金石姻緣」的建議嗎,我今天就索性以退為進,順著你們的意思,誇她個無邊無際,看你們害不害臊?我們知道,薛寶釵連選秀女都失敗了,拿甚麼跟受皇上萬般寵愛的賈元春比,賈母這哪裡是在誇薛寶釵,分明是在正話反說,埋汰寶釵呀。賈母的老辣、犀利,由此可見一斑。
作為長輩,賈母總會不時賞給孩子們一些吃的、用的、穿的。比如書中第七十五回寫到:賈母接來吃了半碗,便吩咐:「將這粥送給鳳哥兒吃去」,又指著「這一碗筍和這一盤風醃果子狸給顰兒、寶玉兩個吃去,那一碗肉給蘭小子吃去。」看仔細了,除了鳳姐、寶玉、黛玉,連賈蘭都有一碗肉,可薛寶釵呢,老太太卻壓根連想都沒想到。可見,薛寶釵在賈母心中毫無位置。
賈母實待寶琴暗藏真義
如果以上的例子還不足以表明賈母對寶釵的冷淡,那麼,薛寶琴的出場,則是曹雪芹在明明白白地告訴讀者,賈母是在有意地冷落薛寶釵。初見薛寶琴,賈母喜歡的了不得,又是送她連寶玉都未見過的斗篷,又是留她在自己屋裡住,又是叮囑眾人不得管緊了她,她愛怎麼玩就怎麼玩,讓一旁的薛寶釵艷羨極了。
從血緣上講,寶琴不過是薛姨媽的侄女兒,寶釵的堂妹,可以說寶琴與賈家無一點關係了。而賈母如此呵護備至,除了寶琴生得好、惹人疼之外,更多的原因恐怕就是要敲打敲打薛寶釵,告訴寶釵,你比不上寶琴,我更喜歡寶琴。當然,薛寶釵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孩,賈母的意圖她很快就意識到了,所以才會醋意大發,對薛寶琴地說,「你也不知哪兒來的這段福氣,你倒去吧,仔細我們委屈了你。我就不信我哪兒不如你。」由此,賈母存心要冷落、打壓薛寶釵的目的昭然若揭。
然而這還不算完,後來賈母為了表達自己對薛寶琴的偏愛之情,居然主動提出為她保媒,保媒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讓她嫁給寶玉。可惜因為薛寶琴早已許了人家,此事只能作罷。是賈母真的要把薛寶琴許給寶玉嗎?顯然不是,可能賈母早就掃聽到薛寶琴已經名花有主了,所以故意裝出要拿她許給寶玉的樣子刺激薛寶釵,這是賈母旁敲側擊地告訴寶釵:你就別做夢了,我寧可把不相干的寶琴許給寶玉,也不會選擇你。你就別想了。
薛寶釵本是個明白人,賈母戲演到這一步,她心裡明鏡一樣:在賈母心裡,為了自己的親外孫女林黛玉將來的幸福,永遠不會喜歡自己,自己也別想嫁給寶玉。喜歡寶琴,只是老太太遮掩世人的幌子,喜歡黛玉,冷落自己,才是老太太所要表達的真正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