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圖片來源:作者授權使用)
編按:1985年,中國國家安全部官員,根紅苗正的「紅二代」俞強聲出逃美國,轟動世界。俞強聲的出走,讓中共情報系統「大地震」。俞強聲為美國提供的情報,使美國識破了潛伏中央情報局40多年的中共間諜金無怠;俞強聲披露的法國外交官伯納德.布爾西科為中共竊取法國情報一事,以及伯納德.布爾西科與時佩璞的故事被改編成百老匯話劇〈蝴蝶君〉與同名電影,也令人驚艷。
從1985年至今,「俞強聲出走」,依然是中國和美國,官方和民間的熱門話題,經久不衰。但是在此期間,極少見到來自知情人的敘事,而本書《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就是知情人賀信彤女士的力作,頗具戲劇性。
本書原本計畫在2015年,也就是俞強聲出走30週年時發表,但當時由於香港銅鑼灣事件發生,本書一直沒能和讀者見面。在此感謝本書作者賀信彤女士,其先生徐文立授權《看中國》登載本書,為廣大讀者提供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情。
俞強聲是便衣警察,雖然在一般人聽來神秘兮兮的,但是畢竟也就是小警察一個,季穎希望丈夫成為人上人,強聲更是自幼自命不凡,他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將來中國要想解決臺灣問題,還就非我們老俞家莫屬,任誰不行!那是暗指俞大維是他的堂叔祖父,曾任臺灣國防部長,而且和蔣經國是兒女親家,或是別的原因,不得而知。
1976年4月5日前,北京爆發了因悼念周恩來引發的《四五運動》,俞強聲在天安門值勤,他回家跟季穎說,「廣場上人山人海的,一些人還敢站在高處,激情萬丈地演講,自以為了不起了,這不是在學我爸爸他們當年搞一二.九運動啦。」季穎冷冷地看著他,吃完飯,認真地跟俞強聲說,「你沒看出上邊要鎮壓嗎?你不想一輩子就當個小警察,哦,對了,政治保衛處的便衣警察吧?到如今,你連個黨員都不是。想出人頭第?你就得在大事發生時敏銳感覺到機會的來臨,少點可憐的同情心吧——那沒用!那是傻瓜看不出火候!你要表現出冷靜和智慧,看看大形勢,你只有利用這回的機會立個大功,就有可能火線入黨,趕緊入黨,對你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第二天,俞強聲從行動前的風聲鶴唳中聽到了鎮壓號角,天安門的抗議者們也同樣感覺到了暴風雨即將到來,他們抓緊這最後的時機抗爭,一個小夥子高聲,大義凜然地在紀念碑前帶領熱血澎湃的聽眾高聲朗讀散文《三隻烏鴉》——「好啊!」「痛快!」「再念一遍!」聽眾爆發出了強烈的叫好聲。接著另一個男子用慢速度重念,黑壓壓的人群,一個貼著一個的背,抄著,抄著……。
俞強聲緊緊貼在那人身邊,那人一遍又一遍地高聲朗讀,以俞強聲為主的雷子們將此人緊緊圍住,因為那天便衣們統一穿軍綠棉大衣,聽讀的人們已經感覺到了情況不妙,停止了叫好,驚呆地注視著那一群棉大衣,空氣好似凝固了,沒有了聲音,俞強聲厲聲對那朗讀者說:「念啊,怎麼停了?接著念!」他推搡著那人,幾個便衣合力將此人拽住,下面一片騷動,「不許抓人!」有人在喊,俞強聲板起面孔,凶神惡煞般地伸出食指,直指那喊話的人,周圍一片靜寂,除了廣播裡警告,要滯留在廣場的人必須立即離開,否則後果自負,此時廣場的煞氣愈發凌厲,俞強聲如特定角色演員那樣,狠狠地對他的同事說,「帶走!」幾個人同時將這個人推搡押走,推上了警車。廣場的燈光熄滅、又亮,廣場被包圍,大規模的鎮壓開始了,在當年黃敬演講過的天安門前,他的兒子抓捕了演講者。
之後,他們又以抓偷車賊的污名將《三隻烏鴉》的作者韓志雄抓捕入獄。
當報紙、電臺、黨的喉舌群起鼓噪、污蔑這場群眾運動的時候,俞強聲獲取了三等功,登報被表彰。
季穎興奮地告訴我,「這回,我們俞哥的入黨問題可以說是『大缸裡擲骰子——絕對沒跑了』!」「不就是立功受獎了嘛。」我淡淡地揶揄她,「嘿,你知道那獎容易嗎?那天,廣場的人該轟的轟,該抓的抓之後,紀念碑那叫一個亂,我們那位,大衣一脫,去搬花圈,去撕到處貼的那些悼詞,詩歌,光扯那小松樹上的小白花就海了去了,然後,他弄來洗衣粉,大刷子,刷洗紀念碑牆上、欄杆上,地面上的紙跟漿糊,然後,再用水龍頭沖洗血漬,TM的,他賊著哪,就知道,這個時候領導必定到,乾到天都亮了,你想想,整個一宿,他賣了大塊兒了,公安局、公安部、中央的頭頭腦腦的都來了,紀念碑可是最重要的地界兒!他們局長先看到我們那口子了,上前拍著我們那位的肩膀,『小俞,辛苦了,可別著涼!』回頭跟公安部部長說,『這是範瑾同志的兒子』,到了關鍵時刻,我們那位真TM的行!」
但是,俞哥入黨的問題還是沒有如季穎所願,遲遲沒了動靜,俞哥終於從內部打探到了原因——問題出在季穎檔案裡!到底什麼問題?季穎家從來一貧如洗,「最值錢的也就我爸那個賣醬油的推車了,整個家族壓根兒連個大學生也從沒冒出過一個,什麽國民黨、反動派、反動組織,也從來沒人邀請我們家人參加啊,歷次運動基本不沾邊,會有什麼問題?」俞哥跟季穎四目對視,靈機一動,幾乎同時,他們異口同聲:「找呂真!」
這些,是季穎從呂真那裡得到答案後對我說的。
俞強聲偵得呂真哪些日子該上班而不去上班。一天,他帶著季穎去敲了呂真家的門,呂真從門鏡中看到了是這兩位惹不起的稀客,極為驚訝,猶豫片刻,這才開了門,進到屋中,強聲隱隱感到上午進入呂真家的那個年輕女子正在沖澡,她並不知道來了不速之客……,看來進門的時機恰到好處。季穎事後,興奮地雙手做成喇叭狀對著我的耳朵說:「露莎(外號)在那兒洗澡呢!」,說完,她拍著大腿,又抬腿又跺腳地在那裡壞笑!
那日,呂真在慌亂中,一口承諾一定幫忙,不幾日,季穎便得知,她的檔案裡有一封檢舉信。
「什麼內容?」
「我X,說我媽解放前是妓院老鴇,那字像鴨子的鴨字。」
「誰寫的?」
「別提了,我們家一個鄰居,那丫挺的跟我同學,從小樣樣不如我,嫉妒我。這可是啊,八分錢查半年,這他媽四分錢被誣陷,大好前程瞬間玩完。」(當年中國大陸全國郵資8分,本市4分)
「那可怎麼辦?檔案裡的東西多可怕啊!」我說。
(本文有刪節,待續。)
作者簡介
本書作者賀信彤女士的丈夫徐文立先生,是中國當代民主運動的先驅,著名的中國政治犯,是中國民主黨的領袖之一。兩次被中共逮捕入獄,共被判28年,服刑16年。2002年聖誕夜直接從監獄流亡至美國。
徐文立先生與賀信彤女士的聯名著作《獄中獄與獄外獄》,講述了他們夫妻二人與女兒瑾,21年離多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們之所以有這樣跌宕起伏的生活經歷,僅僅因為他們是20世紀70年代末、至21世紀初、中國最著名的政治犯和最著名的政治犯的家屬,也僅僅因為他們生活在中國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大陸。
徐文立先生
徐文立,中國當代民主運動的先驅,著名的中國政治犯,是中國民主黨的領袖之一。(圖片來源:作者授權使用)
徐文立(1943年7月9日-),中國安徽安慶人。1978年北京民主牆運動的參與和組織者,民刊《四五論壇》主編;1998年參與領導28省市全國異議人士創建中國民主黨,任全國聯合總部前主席、現榮譽主席。兩次被中共政府逮捕入獄,共被判28年徒刑,實際服刑16年。1999年獲諾貝爾和平獎提名。1993年和2002年,前後兩次得到美國柯林頓政府和喬治.W.布希政府與各民主國家及國際輿論的特別營救,2002年12月24日聖誕夜直接從監獄流亡至美國,2003年獲美國布朗大學榮譽博士(L.H.D)稱號。2003年至2013年於布朗大學沃森國際研究院任資深研究員,授教9年,現已榮退。
賀信彤女士
賀信彤,1947年10月14日出生於中國北平。據家譜記載,祖上是唐朝賀知章後人。(圖片來源:作者授權使用)
賀信彤,1947年10月14日出生於中國北平。據家譜記載,祖上是唐朝賀知章後人。籍貫浙江。(大哥記憶)
爺爺賀紹章是前清舉人,民國時期曾在山西太原任省工商司法廳廳長,曾在北平監管印製鈔票,之後在教育部工作。「鎮海試館」是當時唯一此類「試館」,後改成「鎮海會館」,位於北平王府井附近的「小甜水井」。賀家長期居於此館。(三姐記憶)
父親賀子謇是爸爸的號,本名在家譜上是賀忠訏,叔叔叫賀忠謨。這是爺爺決定的忠、信,後面排行是孝、友,再傳下去我也不記得了。(小哥記憶)
父親賀子謇早年求學日本早稻田大學,中途被奶奶因爺爺過世招回。之後曾經在商務書館工作;又在《世界日報》報社當記者。蔣介石先生1906-10年東渡日本留學往返期間,在北平就借居我家故居「鎮海會館」,與父親建立了深厚私誼;1945年12月蔣介石宋美齡訪問北平時曾回「會館」探視,由父親接待;宋美齡沒有進院,坐在轎車裡發糖給孩子們,孩子們得以圍觀大美人的總統夫人。另外,父親摯友還有陳佈雷、成舍我、熊十力……。
父親賀子謇,1945年抗戰勝利曾被聘任審判日本戰犯中國法庭翻譯,1948年作為蔣公私友,赴臺灣講學訪友遂未能返回大陸,1953年客死臺灣;賀信彤卻因此背上臺屬包袱,備受歧視和壓抑。
賀信彤所以有曾用名:康彤。
1968年畢業於北京財貿學校。在丈夫二次入獄期間,為了丈夫在獄中和女兒能夠有較好的生活,一面兼數職工作,一面在1987-1989年續本科於北京師範大學。工作於北京商貿學校,任現代會計學講師。
1981年-2002年丈夫徐文立被中共政府迫害兩次身系監獄16年,在守望丈夫和去國留學女兒的二十餘年歲月裏,以家信的形式開始了自己的文學創作。
2002年12月24日聖誕夜應美國布希總統邀請,陪丈夫徐文立從北京監獄直接流亡美國。
系獨立中文筆會作家。
創作年表
‧《徐文立獄中(含賀信彤)家書(1981年—1993年)》,1996年在香港由「民主大學」出版、可能已售罄。
‧《誤了一甲子的航班——隨團漫筆(1-5)等》2007年-2008年發表在香港等報刊、網站。
‧《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因2016年香港政治形勢開始大變,受「銅鑼灣事件」影響,就以《文朗出版社》名義出版,以致無法在香港銷售;電子版由Smashwords公司出版,在亞馬遜上有售。
‧《獄中獄與獄外獄》紙質和電子版均於2021年由臺灣「亞太政治哲學文化有限公司」出版、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