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2022年10月的北京街頭。（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最近，在相距不遠的幾日之內，聯合國及法國某研究公司先後發表了主題大致相若的研究報告，都是要比較世界上不同國家人民的「幸福感」。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其中那一個來自法國研究公司的「全球幸福指數」調查報告，發現全世界32個國家之中，中國人的幸福感全球最高。
相關的報道出來之後，很多人都覺得大惑不解。但在國內，就成為很多網紅在各種平台及媒體上大書特書的大好消息。有心人又可以大做文章，從這個研究報告證明中國的體制優越了。
其實只要細心查看一下那個研究報告的細節，便知道這樣的研究報告充滿了偏頗。如此發佈，很容易引致對結果的誤讀，因而也會令人對被調查國家的情況誤判。
首先，這個研究只是對全球32個國家進行了調查。全球幾百個國家，為何只選這32個？要作這樣的調查，又以這種方式發表，如果不是大跨度地包含全球大部份國家，那就要首先講清楚選取調查對象的標準及背後理念，解釋清楚為何只選擇那32個國家。
如果選擇的範圍如此狹窄，就應該選擇經濟及其他社會發展指標明顯相若的來比較才有意思。對社會心理及發展論有點基本概念的都應該明白，所謂「幸福感」，很多時都是經濟發展及其他與生活水平相關指標的後果。
這不是說越有錢便一定會越幸福。早就有調查及研究發現，世界上有一些貧窮落後的國家，因為各種文化、信仰及社會理由，令人民在物質水平有限的情況下仍然感到幸福快樂，例如亞洲的不丹就是一個例子。中國大陸的情況顯然不會是如此。
北歐那四個國家，加上旁邊的荷蘭，都是人口不多。人民的名義收入雖然很高，但長期施行高稅收、高福利的政策，造成的結果是實質收入並不特別高，人民的儲蓄率也不高。但在當地進行的各種調查，長期都頗為一致地得知當地人的幸福感高、快樂感高，生活滿足感高、安全感也高。原因是這些國家的人民有強烈的社群及人文關懷精神，強調互惠扶持，而不在意要爭相出類拔萃、不會鬥賺得錢多、不拼命累積財富、不擁抱權勢、不尋求特權。反之，這些國家的人民強調要有高質素的生活、要均衡工作與閒暇、要與環境友善、要平等待人。中國的情況，就更難與這些代表現代文明的國家比較了。
如果調查是包含全球大部份國家的話，還可以說是一個綜合性的研究，從中比較經濟水平與幸福感的相關，也可嘗試發掘相同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國家之間的差異如何表現出來，究竟背後又有什麼因素構成差異。但這個法國公司進行調查，顯然不是如此。
調查中那32個被選中的國家之中，包括了荷蘭、澳洲這些民主自由，經濟成熟富裕的國家，但大量經濟發展水平近似的西方富裕國家卻被排除，原因也沒有詳細說明。其他入選的，來自南美、亞洲、中東地區的國家，無論在文化背景、宗教信仰、社會發展背景上，都有廣闊的差異，經濟發展也是有些貧窮，有些則十分富裕。實在看不明白這樣狹窄範圍的比較，卻包含了這麼廣闊的發展差異，究竟比較的基礎在那裏。
這個研究的更大問題，是原來抽樣方式也是各國不同。32個調查對象國家，平均每國的抽樣數字只是七百多人，樣本數字明顯比較少，統計出來的誤差自然也比較大。而且顯然不是隨機抽樣，那誤差率就只會更是難以估計了。
32個調查對象國家之中，有部份國家的樣本，說明是比較偏重城市人口、高收入人口、及比一般民眾教育水平高的人口。在中國抽取的訪問樣本，就是如此。換言之，除了對象國家的差異很大之外，部份對象國家的抽樣也是高度選擇性的。如此調查方法，得出來的結果，莫說要做跨國比較，就算單就某個國家的情況來說，都難以證明結果有任何代表性。
當中國人經歷了幾年抗疫清零政策，各方面的情況都受到嚴重影響的情況下，經濟及社會生活都受到嚴重衝擊。在不同的時間，不同地方輪流封城，各種禁足及無休止的檢測，令正常的經濟及生產活動受到嚴重的打擊；大量農民工要回鄉等運到；留在城鎮的民工不少都要瞓街，或以網巴為家；年輕世代搵工困難；職場新生代薪酬嚴重偏低。如果這樣的情況下仍然有91%人認為自己幸福，就真的是有點匪夷所思了。
就算中共的喉舌傳媒不斷宣傳形勢大好，自跨有能力抗疫成功，同時又說已經全面小康，但實際情況就如李克強總理先前所說，有6億人的收入只是$1000上下，後來又說有三億人只能彈性就業。習近平一時就要禁網絡遊戲，一時就要打擊超高薪酬，一時就要國內富豪共同富裕，實在看不到有什麼理由社會下層至上層為何會如此一致，竟然有91%人認為自己感到「非常幸福」或「頗為幸福」。
當然，也不能否認，可能仍有部份中國人在對比了今天與過往的情況下，確實感到比以前幸福的，主要是那些經歷過文革及各種政治運動階段的那些人。但這些人佔的比例絕對不可能是91%。況且，更關鍵的問題是只要中共拒絕作體制性的改革，到頭來這種一時間的所謂穩定，都只是虛假。情況就如過去幾年，可以如此不理性地推動一種近乎自殘的抗疫政策；也讓習近平集團可以如此破壞已經千瘡百孔的體制，令體制更千瘡百孔；甚至有重歸搞個人崇拜，再起造神運動的苗頭。可以斷言，在中國大陸，有高幸福感的肯定只會是少數，而就算真的一時間認為自己幸福，那種幸福也會是十分脆弱的。
鍾劍華
2023年3月23日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