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3日,哈里斯和拜登在民主黨全國委員會議上牽手(圖片來源:ANDREW CABALLERO-REYNOLDS/AFP via Getty Images)
拜登退選其實是必然的。在拜登沒有進行那場辯論之前,我就聽資深民主黨人士講過,說即使拜登獲得了民主黨的提名,民主黨也會開一個超級會議,準備勸他退選。但是這個會議召開前,民主黨並沒有馬上勸退他,因為如果拜登不主動退出的話,民主黨會發生分裂。超級會議由民主黨的州長、參議員、眾議員、各個委員會的主席,也就是民主黨內選舉產生的大佬們共同組織的一個會議,開會來勸退拜登。這樣做可以實現平穩的交接,拜登可以自己指定一個接替者。
決定美國大選結果的三個「5」
現在看似拜登在辯論中敗了,不敵川普(特朗普),但是我一直認為其實他也沒怎麼敗,因為美國的選舉特徵就是三個「5」。什麼叫三個「5」呢?因為美國是選舉人制度,不是普選。如果普選的話,候選人如果栽個大跟頭,就會丟掉選票,影響選舉結果。
美國的選舉是各州推選選舉人,實際上是藍州投藍州的票,紅州投紅州的票,只要拜登還是代表民主黨出征,那麼他在選戰中表現好壞並不會直接影響結果。所以在拜登退選的時候,美國民主黨內準備參加民主黨大會的98%的代表還是會投他的票,拜登在民主黨內的人氣還是很旺。
真正的選舉取決於三個「5」,而不是民調。「5」個搖擺州,每個搖擺州各有一個搖擺縣(即「5」個縣),這些搖擺縣又各有百分之「5」中間選民。他們投誰的票,誰就贏了。千萬別看共和黨捐款多少錢,民主黨捐款多少錢,或者描述民主黨為拜登的表現有多沮喪。他們再沮喪,只要拜登在,他們還是會投拜登的票。共和黨也是,不管拜登表現得多好,他們還是會投川普的票。所以這些都跟選舉沒有關係,跟選舉有關的就是那5個搖擺縣中的5%的中間選民投誰的票。而這5%的中間選民之所以現在不表態,就是因為他們對這兩個候選人都不喜歡。最終投票時,就看他們更不喜歡誰,然後就會把票投給那個相對不那麼討厭的。
現在拜登的民調支持率為44%,川普為46%。肯定要投共和黨和肯定要投民主黨的選民,並不關心拜登和川普在競選中的表現。川普比一般候選人更加特殊,只要有川普參加的選舉,就是川普的選舉,這場選舉就是反對川普的人和支持川普的人在對決。反對川普的選民根本不在乎候選人是誰,只要不是川普,他們就會支持,就是不能讓川普當選。支持川普的選民最終一定會投川普的票,不看他的對手是誰,反正就是要投川普。美國從2016年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的選舉都是川普的選舉,只是支持還是反對川普的問題,所以不用在意電視辯論的輸贏。
可能投川普票的5%的中間選民來自搖擺州。搖擺州是什麼概念?過去這些州的選民是民主黨的鐵票倉,但隨著美國的全球化,部分製造業轉移到國外,這些產業在本地逐漸衰落,民眾的生活也變得淒慘。簡單來說,川普告訴他們,你們現在過得慘,是因為你們被政客出賣了。政客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外國人引進來,給他們拉選票,同時把美國的製造業轉移到中國和墨西哥。如果你們選我,我就會救你們,把這些產業再帶回美國,同時把外國人趕出去。
所以呢,川普用這種說法,使得那些搖擺州的選民在政策上支持他,因為那些人確實這麼想。他們認為自己很勤奮,也在工作,但卻沒有機會,是美國華爾街的大亨們和那些政治家勾結華盛頓的政客、沼澤地,把他們出賣了。另一方面,有人擔心川普,覺得不甘心投他的票。這些中間派選民通常對制度非常看重。他們覺得川普枉顧制度橫衝直撞,他想幹的事就一定要干。
美國兩百年的歷史就是依靠這個制度的。政黨、候選人都不重要,如果選錯了總統,可以在四年後再重新選舉。即使選錯了總統,還有參議院、眾議院和法院來制約總統。此外,還有聯邦和州的權力可以不聽總統的命令,公民權利也能提供保護。
拜登退選的影響
有些人說川普是暴君,我想問的是在川普的三四年任期內,有誰因為反對川普而入獄了嗎?一個都沒有。所以,川普談不上暴君。相比之下,再看看有多少人是因為評價習近平而被關進監獄。因此,把川普與習近平相比,川普確實很冤枉,他至少沒有迫害民眾和反對自己的人。他之所以不按制度行事,是因為他覺得按照這個制度,永遠都是擅長玩弄制度的人贏。
我常跟大家說,我們中國民主黨講憲政民主,但實際上憲政和民主在很大程度上是對立的。講制度的人,實際上是要制約民選。講民選的人,是為了通過選出支持的候選人來解決自己的問題,如果制度制約了他,就支持他突破制度。這是美國目前正在糾結的問題。
我覺得拜登下臺後,如果副總統哈里斯上臺,未必能解決這5%中間選民的糾結。拜登年紀太大了,但無論他多大年紀,拜登本來就不是靠個人能力治國,而是依靠他的專業團隊。
拜登的最大特點是,他實際上沒有總統的光環和魄力。美國總統選舉中,選民通常喜歡有牛仔氣概的候選人。拜登則像一個謙謙君子,即使受到指責和謾罵也無法改變他的性情。美國的國防要聽從專家意見,商業也依賴專家,拜登基本上不發表個人意見。因此,拜登是否有能力並不重要,只要美國各個領域的專業團隊強大就夠了。當然,美國人還是希望總統可圈可點,不希望他們的總統到處跟空氣握手。
拜登下臺後,如果副總統卡瑪拉.哈里斯接任,會成為一個看點。她與川普在下一輪辯論中的對決將會非常有趣。川普最大的軟肋就是他的刑事案件,而哈里斯恰好是加州的前總檢察長。總檢察長與一般檢察官的區別在於:一般檢察官是在法言法,老百姓可能聽不懂這些法律術語,而總檢察長擅長將法律術語轉化為老百姓能夠理解的常識。因此,可以預見,哈里斯在與川普辯論時,將會緊緊抓住川普的案件,用普通人能夠理解的語言來攻擊他。
當然,哈里斯也存在問題。加州是美國最左的州,中間派很怕極左。中間派既不喜歡左,也不喜歡右,持中立態度。因此,我認為如果她上臺,可能並不能緩解民主黨面臨的壓力。美國選舉在下一輪中會變得更加有趣,充滿了許多看點和刺激。但我希望大家不要投入過多的強烈情感。
現在大家都在討論川普受到了槍擊,我認為哈里斯也可能面臨類似的風險。比如南希.佩洛西就曾經差點遭到襲擊,雖然她沒被砸中,但她的丈夫在家中受了傷。實際上,哈里斯比佩洛西更招美國右派的恨,她的言辭非常尖刻。因此選戰如果愈演愈烈,會變成一場拉鋸戰。
美國建制派政治的頑疾
對我來說,我不是美國公民,我希望美國能夠渡過這個難關。但我也確實同意川普的看法,在建制派中間有些死結是無法解開的。我最初的感受美國對待中國問題。我昨天還跟一個記者說,我一開始就知道中國共產黨很壞。但習近平上臺之前,美國人和加拿大人還在稱讚中國的發展奇蹟,對共產黨表示欣賞。但他們沒想過這一奇蹟背後有多少人遭受苦難,比如強拆、強征,更不用說嚴重的腐敗問題。
但西方不管這些,尤其是華爾街就管賺它的錢。直到習近平和共產黨惹到西方頭上,西方才開始意識中國共產黨確實很壞,才開始覺醒。然而,我們一開始就指出共產黨的罪惡,卻在西方社會中被邊緣化。
1989年我們來到美國時,只要我們說來自天安門廣場,美國從白宮到國會的所有政要都會見你,他們會來蹭你的熱度,因為你是媒體的焦點。但此後,即便是所有八九民運人士的會議,也不會有美國政要前來參加,他們認為這對他們的實際利益沒有什麼幫助。
相反,那些烏合之眾只要能給美國帶來一點生意,無論是到哪個鎮、哪個縣、哪個州,都會受到高規格的接待。
因此,當建制派將美國搞到這種地步時,我可以理解,那些目前受苦的老百姓雖然有言論自由的制度,但他們的話無人理會,也沒人傳播他們的言論。所以這些人非常憤怒,希望選出一個像川普這樣的領導人——他雖然不能解決選民的困境,但能夠把這些建制派打得落花流水,讓人特別解氣。這就是美國當前的現實情況。我覺得這是好事。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美國每隔幾十年都會出現這樣的總統,橫衝直撞、代表民意,把建制派打得滿地找牙。美國人便開始改進位度,解決美國面臨的問題。
美國確實有很多人都在受苦。川普之所以頻頻提到芬太尼,是因為在美國的一些州,當年輕人失去工作時,就開始依賴毒品。有人告訴我,吸毒後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吸食芬太尼的人用這種方式麻痺自己。川普對這些人非常同情,因此幾次與中國的談判中,以及在和拜登的辯論中,提到過芬太尼的問題。
要理解美國的政治,需要看美國政治家和制度是否能回應老百姓的需求。如果他們不能回應,老百姓會選出一個能夠對此進行報復的人,倒逼政客必須解決問題。
這比共產黨要好多了。共產黨面對解決不了的問題時,不止是對問題本身漠不關心,還會抓捕提出問題的人,也不允許通過選票選出一個能夠解決人民問題的人。同時,共產黨還進行洗腦教育,老百姓被獨裁者賣了,還得替他數錢、興高采烈地數錢。被洗腦的人還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偉大的國家,和一個偉大領導人的領導之下。
總體來說,第一,美國的選舉接下來將上演更多精彩大戲。第二,這些大戲為美國人民提供了一個機會,在政黨輪替的過程中解決自身的問題。